皇帝正值壮年，太子年青气盛，父子君臣，终究是祸端。

马车一路顺畅地驶入长岭山上，寺里的僧人早已候在寺门前，引她们入内。

褚雪镜戴了帷帽作挡，忽地脚步一顿，视线定在不远处停靠的马儿上。

这匹马是金陵中罕见的品种，通体漆黑，鬃毛油亮水滑，细看马身蓬勃有力，似有不尽的热血流淌。

马儿的颈子上，系着一枚彩色布织串起的铜铃，隐约可见铃铛上繁复的花纹。

“雪姑娘？”

褚雪镜用化名，寺里的僧人便如此称她，见她望着院墙下被拴住的马，正要解释，却听清平郡主先开了口。

“哟。”萧云瑶眉眼藏不住地揶揄，“这马瞧着，好生眼熟啊。”

褚雪镜：“……”

第101章 静无 生辰快乐

“镇北王前几日在小寺住下, 宝马便先养在此处。”小僧解释道。

“没什么，”褚雪镜收回目光，轻声说, “只是少见如此好的马。”

“是，”小僧笑吟吟道, “王爷的战马自是会不同些。”

“静无禅师可在寺中？”

这匹马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褚雪镜不欲在此浪费时间，允她出宫的时间本就不多, 她更要争分夺秒。

小僧怔了怔, “姑娘不在寺中小住一阵吗？”

褚雪镜的真实身份其实他们都清楚, 这些年褚雪镜几乎每年都会独自来天界寺待上几日, 小僧早已识得她，只以为她和过去一样, 是来修身养性的。

“不了，”褚雪镜摇了摇头，“我大婚将至，腾不出多余的时间……此番来, 是想请静无禅师解惑。”

小僧闻言面露了然，很快又为难起来, “静无禅师确实在寺中，不过…禅师与镇北王似乎志趣相投，眼下恐怕正在禅房对弈。”

实在是令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褚雪镜下意识拧了拧眉, 只好道：“麻烦小师傅通传一声，我在今夜前, 需得赶回宫中。”

静无禅师和褚雪镜也十分相熟，想来知道褚雪镜特地来拜访会抽空前来。小僧连忙颔首应下，先将她们安顿在了空闲的寮房, “还请施主们稍安勿躁，在下这就去请禅师。”

“还真看不出来，”小僧合上房门，脚步声远去，萧云瑶才幽幽开口，“你和…镇北王，还真是投缘。”

“我不曾同他说过。”女人隐在幂篱下的面容难得露出几分疑惑，“可我不信，会当真有这么巧的事。”

偏偏卫北临早她好几日来，而褚雪镜却是昨日才以生辰祈福为由告知柔贵妃，得以出宫。

她倒是一开始就知道卫北临在金陵留了暗侍，那家伙离开金陵前没瞒着她，是真心担忧她的安危，她便由着他了。

他留下的暗侍从来都有分寸，保护她也只会远远跟着——她身边有赤莲在，那些人究竟是行“保护”还是“监视”，她很清楚。

也正因为此，她才更不明白，为何卫北临会和八竿子搭不着边的静无禅师“相谈盛欢、志趣相投”。

“管他真巧还是假巧，”萧云瑶煞有其事地摆了摆脑袋，“且看他会不会来找你，不就真相大白了？”

与两月前在茶楼时不同，褚雪镜反常地没有直接反驳她。

她们都知道，她那日会说那样的话，是因为萧胤玦派人监视。

原本萧云瑶的确是想趁机带她看一看“旧人”，虽是以赏景为由，还是叫萧胤玦敏锐察觉出端倪。

戏要演好，就不能无缘无故露出破绽，索性接着演了下去，削一削他的疑神疑鬼。

从前萧云瑶与褚玉霜关系好，是因为褚玉霜救了她的母亲……现在，她的母亲死了，她和萧胤玦也变得针锋相对，她改为日日缠着褚雪镜，倒不像是忽然转性，反倒是让旁人觉得，她这么做是为了让萧胤玦膈应难受。

“我不想再让他卷进来，”褚雪镜沉默半晌，第一次和萧云瑶吐露心中的想法，“三年征战他受了很多本不该他受的苦，若…若他再因为我受伤，我心中过意不去。”

赤莲静静站在她身后，有些惊讶她会这么轻易说出来，缓缓走近，将掌心覆在她肩头。

褚雪镜偏眸隔着帘纱与她相视一眼，轻轻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没事。

“你是过意不去，还是心疼了？”萧云瑶瞟了赤莲一眼，又看了看默然的褚雪镜，一针见血戳穿了她的掩饰。

“那日我是真想问你，就算要用你作饵钓出幕后黑手……非要用和他成婚的方式吗？”萧云瑶越说也越觉头疼，世间最难解的就是这些情情爱爱，“你既然能和舅舅联手，必然有你的过人之处，你就不能和卫北临设法离开金陵——总之卫北临也不是当初无权无势的傻小子了，有的是办法治那些疯子。”

倒不是萧云瑶有多热心，只是……

褚雪镜说卫北临辛苦，可她又何尝不辛苦呢？

明明可以和相爱之人厮守终生，却不得不以婚姻大事作为诱饵，只为查明一个久远的、疯狂的真相。

萧云瑶不知道她成婚那日究竟要怎样钓出所谓的“大鱼”，但以褚雪镜和景仁帝的态度来看，不会轻松。

可惜她萧云瑶虽算得上皇室血脉，却是个实打实的局外人，萧婉书将她保护得太好，如今她除了帮忙打打掩护，也做不了什么。

“萧胤玦执意要娶我，一定有原因。”褚雪镜沉了沉心，她知道萧胤玦是为了胡符军，但仍不明白娶她和胡符军之间的具体关联——就连钟远良也毫无头绪，唯一可以笃定的是，“大婚，会是一切事情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