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女配她在边塞种田经商(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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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舒刚到家门口,就听见院内传来压抑的争执声。她快步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冷风夹着几片枯叶卷入院中。
堂前,柳叶翎正笔直地站着,瘦削的身形在寒风中纹丝不动,眉宇间透着一股不符年龄的沉稳。案几上摆着一盏未熄的油灯,旁边躺着一纸征兵文书,墨迹未干,在灯影下泛着冰冷的光。屋内,柳母正在拭泪。
“爹,让我去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我知道您要说我年纪小,可是......”他停顿片刻,喉结滚动,“流放路上,我们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柳父伸手想拿起茶盏,却在半空中顿住。柳小弟的话像一把刀,戳中了他的心事。那段逃亡的日子历历在目——年幼的儿子独自找水、寻柴,在姐姐发高烧时彻夜守候。那个瘦小的身影,太早就学会了担当。
“翎儿,”柳父叹息着放下手,“正因为你吃过太多苦,爹才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爹,弟弟。”柳叶舒轻声打断两人。她快步上前,顺手将肩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弟弟单薄的肩上。阿寻下意识地要推开,却被姐姐按住了手。
柳叶翎转头看见柳叶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姐姐,你回来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攥紧的衣角和发白的指节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柳叶舒走到案前,仔细端详着征兵文书。借着昏暗的灯光,那几个大字格外刺眼:因边境告急,每户应出一男丁从军。
“爹,”她轻声开口,语气温柔却坚定,“让我来说句话可好?”她一边说,一边给父亲和弟弟各倒了杯热茶,袅袅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缭绕。
“您从未习武......”她将茶递给父亲,手指轻轻触碰着父亲粗糙的掌心。
“我虽不通武艺,”柳父接过茶盏,正色道,“但这是职责所在。翎儿还小,再说......”
“爹,”柳叶翎突然双膝跪地,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却仍保持着挺拔的背脊。他抬头望着父亲,目光坚定如铁,声音却微微发抖,“您教导我,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可您......”他咬了咬唇,
柳叶舒心头一痛,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扶起弟弟。可柳叶翎轻轻避开了她的手,执拗地维持着跪姿。
“够了!”柳父厉声打断,声音在堂内回荡。他转过身去,背影在灯影下显得格外孤单。片刻后,他又转回身,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翎儿,此事我意已决。你虽成熟,到底年幅尚小。这征兵......”他深吸一口气,“我去便是。”
柳叶舒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容,突然发现他的两鬓不知何时已经斑白。她握住柳父微微发抖的手,手上遍布年岁留下的茧子。
柳叶翎仰头看着父亲,眼中泪光闪动,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他的手指紧紧抓着膝上的布料,指节发白:“那您要答应我,”他的声音哽咽,“一定要平安回来。”
柳叶舒蹲下身,轻轻抱住弟弟的肩膀。她能感觉到叶翎在她怀中微微发抖,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在崩溃的边缘。那年寒夜,也是这个倔强的弟弟,在自己发烧昏迷时寸步不离地守护。
“爹,”她站起身,一手扶着叶翎,一手握住父亲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您和翎儿都一样,都是为了这个家。”她顿了顿,“我去将军府问问,也许......”
“不必了,”柳父温和却坚定地打断了女儿的话,抽出被她握住的手,“莫要让祁将军为难。”
柳叶舒一怔,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祁将军他......”
“傻孩子,”柳父叹息着摇头,目光慈爱又无奈,“这征兵乃是朝廷令旨,就算是祁将军,也不能徇私。再说......”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柳某既是罪臣,更不可因攀附坏了规矩。”
柳叶翎还跪在地上,听到父亲这话,倔强的肩膀微微颤抖。柳叶舒能感受到弟弟压抑的情绪,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
“爹......”柳叶舒还想说什么。
“你这孩子,”柳父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带着几分宠溺,“我知道你是心疼爹。可你要记住,咱们柳家虽经变故,但向来清白。眼下国事为重,爹若推脱,岂不叫人耻笑?”
堂内一时寂静。灯火摇曳,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柳叶舒看着父亲倔强的背影,突然明白他的用意。
不仅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叶翎,更是为了守住柳家最后的骨气。
“起来吧,翎儿。”柳父转身,弯腰要去扶跪着的儿子。
柳叶翎却不动,仍跪得笔直:“爹,您若是执意要去,儿子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姐姐,守好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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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的第四日,正午时分。
厚重的云层笼罩着天空,寒风呼啸,卷起几片枯叶拍打在营帐上。侍从缩着脖子端来几盘热气腾腾的饭菜,呵着冻得发红的手指退了出去。
祁余望着案几上的菜品,眉头微蹙。炭盆里的火焰轻轻跳动,映照着几道精致菜色。荤菜是热气腾腾的酥骨鲫鱼汤,汤色奶白,鱼肉雪嫩,另一道则是红烧狮子头,色泽金黄,肉质松软。素菜腊味炒青菜,油亮碧绿,腊味飘香。还有一碟拌萝卜丝,雪白清爽,点缀着细碎的红椒。
祁余仔细打量着每道菜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寒风透过帐帘的缝隙钻入,吹得烛火轻晃。下午还要练兵,但他却一口未动,披上厚重的狐裘大氅翻身上马。坐骑打了个响鼻,马蹄在冻土上踏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