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仙(131)
陈相青注定无法走向济善的立场,他一度想过二人携手,分权分利。
但即便比起五年前,陈相青如今更加了解济善,理解济善,携手这件事也绝无可能了。
这五年来比起等待,更像是逃避,总是想等着她苏醒之后再解决二人恩怨,但其实就是因为爱恨难分,说不清楚,解决不掉,才会一直拖着耗着,甚至内心期望着她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同时济善也在犹豫,要不要把陈相青变为傀儡呢?
假若他不做傀儡却一直活着,谁又能保证,她想要建立的世间会不会因此而产生变量?
她不想再死,不想再重复着懵懂辗转,她永世永代地活下去,假若她生来便是为了平衡这世间,那么她就应当有统管的权力。
她不想再当,她不是......那种堤坝上阀门一样的东西,涨水时开闸,枯水时关闸。
可是,如果把他变成傀儡的话,这些吸引她的情感,纷乱交错的思绪,就会像被杯子盖住的蜡烛一样,逐渐熄灭了。
她也不喜欢。
思来想去,济善暂时无法决断,只好暂且将此放下。
她缓缓靠近陈相青,在他的注视下凑近了,手背在身后,把脑袋仰了起来,仿佛是想要递上一个亲吻。
陈相青侧开脸去避开了她不合时宜的亲昵,从胸腔里哼了一声,要笑不笑,要冷不冷,将刀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你回来了,这很好。”陈相青望着她,眼里翻涌着恨,思念,无可奈何,还有跃动的兴奋,轻轻笑了笑:“我一直很想你。”
他看着在笑,但其实恼怒于济善还要如此来亲昵自己。
然后他挥手抹刀,济善雪白的脖颈上先是出现了一道血丝,随后这道纤细的缝裂开,鲜血飞溅。
济善捂住自己的脖子,有一滴血溅到了陈相青的下巴上,她将嘴唇印在那滴血上,随后轻轻说:“我也很想你。”
因为离得太近,这几个字模糊得仿佛是唇齿相依是吐出来的。仿佛下巴上落了一粒火星,汹涌的火席卷陈相青的全身。
他不由自主地因为那个吻而颤抖了一下,张开嘴唇,呼出一口灼热的气。
一颗心沉静了五年,忽然间就活过来了,砰砰地剧烈跳动着,敲击着胸膛,要跳出泪,也要跳出笑。
最怨恨济善,最喜欢济善。
当外头候着的婢女被屋内的打斗所惊动,开始试图推门而入时,济善已经当胸一脚将陈相青踢飞出去,屋内那座价值不菲的柜架连同上头的花瓶玉石,一同被撞得粉碎。
陈相青剧烈咳嗽几声,将手中长刀投掷出去,旋即身起,却不敌济善反应奇快,捂着脖颈破窗而出。
济善不想同他贴身硬碰硬的打,她怜惜自己,也顾忌着不想对陈相青下死手。
人是很脆弱的,五脏六腑受伤,便会落下病根,断手断脚,就不会再长回来。若是打坏了,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死了,她倒是想把他的命留着。
婢女们全傻了眼,齐声尖叫,济善在飞跃的同时,扭头看了她们一眼。
都是她有记忆的,很好的人,尽心尽力地照顾她,爱护她。起先是因为陈相青给的赏金多,她们日子也过的好,对她这个小财神爱得不得了。
后来照顾着,便照顾出了感情,因为济善这五年是个愣头愣脑的石雕,所以婢子们有什么不敢与外人言的掏心窝子话,自己憋得受不了了,就都来悄悄的说与她。
被卖的,父母双亡的,窑子里逃出来的,要为父兄还债的,被小姐妹排挤的。总有不尽的烦心事。
济善把她们看了一眼,心想也好,她这样走,总不是她们的失职,这五年也拿了别家仆人好几年的钱,算个好活计。
济善恢复的相当好,比之前还要好,几下就跃出了府院,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便如她所言,一种信仰假若一旦被播下种,便极其难以彻底拔除。因为只有当人心满意足时,才不会将虚无缥缈的希望与难消的欲念,寄托在神明身上。
她没了,但“仙人”之说,依旧在世间流传。
并且渐渐的,无声的,伴随着战乱与逃难,越传越远。
第70章 众人
她不会死,只是很疼。
特别的,特别的疼。
跃过半城的距离后,济善终于在月色中落在了一户人家门前。她并不敲门,径直进入,里头是早已备着草药和热锅等候她的人。
那户人为她包扎熬药,济善一摸脖颈,已经不大出血了,便低声道:“把火熄了,保住自己,马上有人来查。我走了。”
她再度攀上屋顶,在夜里静悄悄的街道上腾挪跳跃,听见身后传来热闹的声音,是陈军的城内驻兵,在挨家挨户的搜查。
陈相青如今了解她,她前脚走,他也不乱追,立即派人去查城内会无偿收留她的人家,这种邪毒似的苗子,他掐灭一个是一个,便如之前所言,会阻止。
她转头只望那热热闹闹的地方瞧了一眼,便扭头又走了。
二人之间就此形成了一种默契,真见了面,谁也不会杀谁,可是,谁也不会就此放脱了谁。
南地八个州的联盟,上下绝非一个铁桶,否则也绝不会有张勘成那样的反将。光是济善有印象的,不服陈相青,跃跃欲试地想要彻底夺取主事权的,就有两个。
但济善不急着此刻想法子去拆陈相青的台,南地除去八州的盟军之外,另还有一个名号更正的存在。
平南王。
陈相青与父亲分了家,自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