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仙(136)
平南王最初只是一个将要饿死的贫民,一无所有,他是怎么把祭品留在手中的?
陈相青,又是如何违背世间的规则,将她留下来的?
济善猛然抬起头来!
在很多年前,跟随平南王将它捉走的那帮黑衣人什么来历?!他们是谁?!什么身份?!
他们出现在后宫,权贵府中,祭杀皇后,勾结权臣,在白山上封印济善。
他们出现在王府中,在陈相青无故昏睡时,在仙人灵体从房顶上俯下身来,用巨大的眼注视他,想要将他带走时,在王府内做起法事,将仙人灵体驱赶。
他们上接皇权,下至庙宇。
如此,如此熟练地捕捉仙人灵体,献祭活人,控制着祭品的活与死。
她一直忽略了这帮人的存在,因为济善习惯了令所有人都如同过客一般,从她的眼前滑过。
但这帮人,其实无处不在。
济善猛地站了起来!
那张短筏飘落,济善眼睛落在上头,脑子已经抢在意识到之前,将它读了一遍。
“此行本不向白山”。
在济善将它再次读完的时候,浑身仿佛过电一般战栗起来。
这不是陈相青在归还时要说的话,而是一句回答。
在他们彼此以为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不认得这枚玉佩,陈相青将它拿在手中,以为它是济善的,济善以为它是陈相青的。
现在济善知晓了,自己总是在这枚玉佩中孵化的。
而因为陈相青当初带着人马踏入了白山,他才会在那个地方被济善发现,才会在之后将她带走。
但陈相青说,我本来那一趟,要去的不是白山。
他说,假若不去白山,他就不会有那枚玉佩,如果不曾得到那枚玉佩,那么他在济善死后,就根本无法干预她的重新孵化。
他说,这枚玉佩,不是我的。从一开始,它就不属于我。
仿佛是冥冥之中,他如同一枚棋子,被操纵着,驶向了白山的位置,续上了那在数年前,被黑袍人强行切断的联系。
一如在数年前,他被送入宫中,吸引到了四处游荡的仙人灵体。
济善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
白山,为什么消失了呢?
她为什么被封在白山呢?
正午时分,祭坛上直烟袅袅,直升如空。坛两侧跪着被捆绑着的,赤裸的人,有带着身孕的妇人,有年纪尚且鲜嫩的孩童,有成年男子,甚至还有童颜鹤发的老人。
祭司用婉转的唱词介绍这些祭品的身份,用词之恳切,仿佛跪在脚下的这些人,只是可口诱人的佳肴。
平南王随着祭司的唱词与动作,不断跪下,叩首,站起,再度跪下,叩首,站起。
济善听了片刻,才发觉到他在求长生。
即便不能长生也好,要活到百岁,要永远康健,要如同之前一般,不受伤,不患病。英勇无匹。
声音和之前每一个向她所求的人,都没有什么分明。
济善听了一会儿,觉得非常荒谬。
这个朝代的皇室,臣子,王爷,都将争夺的希望,过分地寄托在了仙人身上。
这是一个近无人治的朝廷。
她闭上眼,示意自己对这些祭品没有兴趣。
平南王今日所做的,乃是以往杀活人的血祭。而济善如今在做的,却只是生祭,换句话说,她想要的只是“信奉”。
“你的长子呢?”她说:“也许他还能让我有些胃口。”
陈净便不再讲话,他流露出那种跪在神像前的犹移与矛盾,仿佛济善无法说话,无法交谈,所以凡人的所思所想,想要同神的讨价还价,都只能在内心慢慢地说。
他一贯如此,当年献子时便是这个德行,济善也不用话去逼他。
陈相瑀没死,也确实不在府中。
难怪,但凡长子在府中,平南王身子不好时,都应该是长子持家了。
济善乏味地点点头,转身离去,却在即将踏出门时,听见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她一激灵,猛地转身:“住手!”
祭司手起刀落,剖开男子的胸膛。
男子的五脏泥泞滑出肚腹,滚至香炉旁,被烫烧的血肉发出滋滋的声音,这声音让济善的眼角微微抽动,那个赤裸的女人哭叫起来:“当家的!”
同样被束缚住的孩童也叫:“爹!”
这竟是一家子!
济善上前:“我叫你住手!”
她用肩膀撞开祭司,用手去拢那男子向两边翻开的肚皮,同时一手扣住男子的下巴:“看着我!”
男子吐着血沫,眼睛睁得大大的。
跟随于我,我赐你......
复生。
男子的眼中迸射出亮光来,拼命张开嘴呢喃,他被强行按在一块儿的肚腹开始逐渐长合。
渐渐的男子眼中的光越来越亮,是泪盈满目,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猛地喘了一大口气,开始呻/吟。
活过来了。
济善手中沾着血,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平南王。
“你是故意的么?他们我并没有看上,不需要你杀了来献给我!”
“不!”陈净急切地上前:“本王岂敢违背您的意愿?只不过这些人亲眼见过了您的模样,必须灭口。”
济善冷冷地盯着他。
平南王的眼中流露出热切来:“真不愧是仙人啊,身受如此重伤,却依然能于瞬息间救回这条命。”
济善一言不发地松开手:“这些人都给我。”
“活着给我。”
*
李尽意在城里无所事事地闲逛,他喜狠好斗得出了名,府里的人都避着他走,在珉城亦然。
如今哪怕是赌坊都不敢再接这位小爷了,因为他无论是赢钱,还是输钱,最后都会让对方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