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仙(135)
济善把这些翻完,逐渐感到不太对劲。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晚来时,窗台看见的那一盏小灯。
莫名其妙,毫无来历,却又那样的不显眼,无需被人注意。
即便她并不像其他正经神灵一般,有口口相传的出身与功绩,有世世代代香火不断的庙宇。
但她也是曾在几个在朝廷中举重若轻的家族中生活过的。
他们依仗她获取功名,平步青云,将她视作家神。
她不可能没有被这些人的家谱记载过,关于她的消息,绝无可能只活跃在奇闻轶事中。
济善掩了书卷,缓缓地打了一个寒颤。
又是一夜,济善百无聊赖,再度趁着夜色来到陈相青曾经的居所。他走时将重要文书,贴身的物什都带走了,显然走的并不匆忙。
书房的门上着锁,被济善轻轻抹了一把,轻而易举地抹掉了。
沉重的锁头坠落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她推开书房,扑面而来沉闷的书卷纸墨气息。
她独自在宽阔的桌案后坐了一会儿。
平南王疯狂想要向她再度祈求健康,他如今的身子虚了,亏空了,可儿子却反了,朝廷动荡了。
分明正是他披甲领兵,大展宏图之际,自己的身子却垮了。这无异于在一个饿极了的人面前放上烧肉,却将他拴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吃不到。
平南王给她搜罗各类奴隶,流民,与陈氏血脉有关的百姓。她都收了,并对此毫无表示。
她给了平南王一个“她全都看不上的错觉”,以逼他给出更多。
坐着坐着,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间的伤痕,换了一个坐姿。
她的膝盖忽然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济善愣了愣,才伸手去那桌案下摸。
她摸到了一个被包起来的物什,手指用力,才将它揭下来。
把这个东西拿出来的时候,济善在心里“咦”了一声。
这玩意儿包的方方正正,不大,但包裹的很瓷实。
只是假若是不值当的玩意儿,陈相青不会这样包,但若是什么好东西,他为什么不带走?又为何好端端的匣子和宝阁不藏,要藏在这里?
济善再次调整了一下姿势,确认了并不是自己方才腿抬的刁钻,这个包裹所藏匿的位置,根本就不隐秘。
这极大可能是陈相青走之后放在这里的,因为以他的身高,这个包裹藏在这里,必然会堵住他的腿,不断被扫下来。
可是为什么?
是他不想带走,还是......
第72章 算命
济善用力掰开了那个包裹。她又变回那个力大无穷的怪物了,人与仙的特征在她身上呈现出微妙的平衡。
而有意思的,原本那种从仙到人的变化,正是陈相青亲手打断的。
济善这些时日把过去翻出来,翻来覆去地咀嚼,想了许多。
虽不确定,但其实隐隐的有些想到。就仿佛吃多了橘子的人,皮肤会变成黄色,在她吃掉人,控制人的时候,人也在同化她。
这又是世间的另一种平衡,否则让她这样无休无止的吃下去,什么时候才会死?
只有让她变成人,才能让人杀了她。
这世间,才会重回原样。
其实她并没有凌驾于这个世间之上,她所获得的,最终都要再归还回去。
尘归尘,土归土。
陈相青就是那个世间规则所定的,这一次杀了她的人。
只是比起前头千百年,他做了一件之前古人都不曾做的事情,他保持住了济善的身躯,使她没有重新孵化,而是直接沉睡后苏醒。
因为陈相青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她死。
他只是想让她停下来。
济善缓缓揭开包裹,沉默了片刻。
一枚玉佩在月色下流淌着温润的光,上头刻着如仙似鬼的怪物,与明明白白的“济善”二字。
她忽然心潮涌动。
玉佩之后,压着一张短筏,一张折迭起来的地图。
短筏上只有一行字:此行本不向白山,不应得玉,理该归还
而地图上头什么也没标,倒是画的同她之前在地上随手绘的舆图十分相像......嗯?
这难不成就是绘给她看的?
济善看了半响,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一张地图若是什么都不标,那便等于是一张废纸,更何况这上头所描绘的轮廓,不符合任何济善所知的任何地域。
她暂且将这张图收了起来,将玉佩握在手中,感受那温凉的触感。
他忽然之间无处不在了,即便早已离去,却仍在她一无所知,还在做呆石雕的时候,在这桌案下为她留下了这个包裹。
因为陈相青也无法保证最后拿到的是她,所以地图上面一个字也不曾写,只留下了玉佩,留下了济善二字。
如同一声呼唤。
济善张开手端详那枚玉佩,意识到陈相青选择将玉佩与地图包裹,而并非亲手交给她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准备好了——有朝一日济善苏醒过来的时候,二人反目,他得不到济善的信任,或者说,他已经不在了。
可他怎么保证自己会来王府?如果她即来即走呢?如果她不来这个书房呢?
济善端详着玉佩,没有抬头,却仿佛看见月色下陈相青端坐在自己对面的模样。
他缓缓地将玉佩包裹起来,交到她的手中。
很多关于陈氏的古怪,在她脑海中逐渐连成一条线。
平南王只留得二子,陈相青也不是个混账种子,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是哪一件事导致了父子二人彻底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