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仙(52)
济善从碗里揪了一块儿扔进池塘里,又揪了一块儿塞进自己嘴里,陈相青才发现她在吃馒头。
她转过脸来看着他,不说话,月色照映下来,仿佛在她眼瞳之中投了一个圆而小的月亮,澄澈空灵,倒映着陈相青面无表情的脸。
陈相青也知道济善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这家伙性子太野,简直不是吃里扒外四个字能够形容的。
然而陈相青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能够容忍。
大抵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算是一个人,因此从来没对她报有过人的期望。
济善不讲规矩道理,没良心,没伦理,没道德,但偏偏她每次捣乱,都捣得很合他的心意,好似是一杵子捣进心口里去了。
陈相青坐在这个没良心,没伦理,没道德的人身旁,觉得心静。
无论是良心伦理,还是道德,有得多了,都会令人倍感折磨。
而济善这样什么都没有,还活的理直气壮,见了他毫不心虚的人,对陈相青而言,像极了另一种桃花源。能让他窥见那令自己羡慕流连的生活姿态。
济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把他的衣领拨开,望里头伸:“这是什么?”
陈相青笑了一下:“掐痕。”
“谁掐你?”
陈相青望着她,在心里对自己重复,她没良心,没伦理,没道德。
她什么都不懂。
然后陈相青回答:“我父王。”字咬的很清晰,落音重,仿佛话说出了口,还要难为情,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
所以他说的云淡风轻,说的清清楚楚,绝对不能因为口齿不清而再重复一遍。
“他要杀你?”
“嗯。”
济善说:“那你杀了他?”
“没有。”
济善把自己的手指按在他脖子上的掐痕上玩。她好像也不觉得,这么大的人了,父子还能闹到掐脖子是件叫人惊骇的事儿。
她被陈相青脖子上青紫斑斓的痕迹吸引了注意力,把池子里的鱼扔到脑后,又问:“他为什么杀你?”
“因为很多事情。”
“喔。”
陈相青想了想:“也许只是因为,我还活着。”
济善玩着玩着,就把上半身凑了过来,像小动物一样轻轻地闻,趴在陈相青胸口,把柔软的脸颊,贴向他的脖颈。
手指轻轻抚摸着另一侧脖颈,她道:“唉,你爹也是的,要杀为什么不早点杀呢?拖到现在,真把人拖的难过死了。”
济善说的是心里话,她真是被祭品馋坏了。既然平南王压根就没这么爱这个儿子,并非是舍不得,为什么不早点杀了给她吃?
陈相青一听之下,几乎心神震动。
是啊,为什么不早点杀呢?
为什么不在他年幼无知,还对父兄抱有期望的时候,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地杀了他。而要一年一年地熬他,活生生地在父子之间熬出了恨?
陈相青缓缓地抬手,抱住了济善。
她是一个单薄的脊背,然而热乎乎的很有温度,陈相青告诉她:“我以前养过一只大猫。我从手掌那么大的时候开始养,亲手给它喂奶,一点一点养大的。因为是我爹送给我的礼物,我尽心尽力,当自己生的来养。”
济善仰着脸与他对视,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漫不经心,不太在乎他口中的那只大猫。
于是陈相青能够继续讲下去:“后来,他把我娘的头缝在那只大猫的腹中,送给我。”
济善还是仰头望着他,眼瞳中倒映着他的脸,表情很平静,眼睛也很平静,只是嘴唇开合,在动。
“然后,我就再也不养了。”
济善大抵觉得这很无聊,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因为懒怠,懒得呼吸,故而陈相青连她的呼吸也感觉不到,怀里好像不是个活人。
可是她又热的,不会让他觉得冷。
陈相青抱着她,两个人都静了一会儿,济善饿了,又伸手去揪馒头。
但揪到一半,她的手缩了回来,抬起头看陈相青,她露出一个很甜美的笑容,心思昭然若揭地说:“我亲亲你。”
济善亲上去,在他唇上很亲昵地揉,然后咬了陈相青的嘴唇一下。
陈相青托住她的后脑,垂下眼睛吻回去,彼此唇舌相触,湿润温暖。他的手用了力,而济善也毫不客气地在他舌尖上也咬了一口。陈相青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躲,等待着济善吸吮这口血。
南地多有深林,行军之际,陈相青从参军口中听说了一种吸血毒虫。
这种毒虫在吸血之时,会往伤处注入一种毒素,令人不仅感觉不到疼痛,反而会有飘然之感——因而这种毒虫最需警惕,一旦被叮上,人极有可能被活活吸死,都毫无察觉。
济善吻他的时候,陈相青感觉她就仿佛那只毒虫。
分明血腥,凶恶,带着疼痛,却让他在被咬住的那瞬浑身过电般汗毛倒竖,警惕惊惧,而一股没由来的电从颅顶打到尾椎,他激灵之后,忽而又飘然轻松起来。
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们吻得粘腻,取舍难分,济善像吮吸一块儿糖似的亲他。陈相青喜欢得眯起眼,发出暧昧难抑的喘息,手从济善的后脑往下,用力揉捏她的纤细的脖颈和脸侧,不断把济善往自己怀里拥。
而待济善唇舌终于与他的分离,下滑,早有预谋地凑向他的脖颈时,陈相青犹豫了一下,随后捂住了她的嘴。
“这里不行。”他哑声说。
济善猛然把上半身往外头一仰,很不高兴地望他,觉着自己方才真是白干!
“那我要别的地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