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季(142)+番外
公司已经休了假,实验室里也没什么事情需要做,团队人员没剩下几个, 除了家在北京的, 其余人早几天就赶春运回家了。
靳晏礼换下身上的实验服,净了净手掌。走出闸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下。
汤烨希发来的消息:【除夕快乐。】
见着这条消息,他愣了下。
看着日历显示的[除夕], 这才恍然发觉, 原来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要到新的一年了。
只是这一天,于他而言, 和往常的每一天相比,并没有什么独特的。
【同乐。】
敲下字, 将信息回送给汤烨希。靳晏礼坐电梯下行, 进入到地库, 将车开了出来。
车子刚发动,对面的视频邀请便发送进来。
他停下车, 点了接通键。
“不是吧?”汤烨希伸着脖子,隔着屏幕左右看看, “这不是实验室的地下车库吗?你又跑实验室里去了?”
“靳晏礼,不是我说你。是, 我承认你在搞科研这一块,的确有着斐然的成就与天赋。只是这大过年的, 实验室里就剩你一人, 纵然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惊人的发现。”
“实在不行, 你买票来武汉。”他隔着屏幕,语气着急,“今年来我家过年。”
“车票、机票都售罄了,我就算走高速,怕还没到武汉,就要在高速上凄惨、将就着异地过年了。”
天在下雪。
即便隔着一扇玻璃,也能感知到严寒。
车内的空调运作着,手指划上玻璃,能触出一道雾痕。
靳晏礼收回视线,眼睛漫开笑,“心意我领了。不过,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在家好好过年,假期多给你批一阵。你前阵子不是念叨着你爸妈的身体,这次回去,抽个时间,带老人家好好检查检查。”
“行行行。”
汤烨希知道自己说不动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说的有道理,于是便没再劝说。
叹了口气,又说了几句话,这才挂断了通话。
-
雪天、除夕,路上行人三两。
靳晏礼开着车,从一家尚未打烊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一路驱车来到郊边的墓园。
大过年的,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来往。
只有入口处保安亭里的大爷,站在窗口前讲电话。
保温杯里的热茶浮出袅袅热气,他的手里拿着手机,贴在耳朵边,面红耳赤地和对面说些什么。
见车开进来,按下手中的遥控器,闸门放行。
靳晏礼将车停在车位上,抽出伞、撑开,将刚才放在副驾驶的白菊取出。
迈开腿,爬上一节节台阶。
而后,停在一座墓碑前。
墓碑有了年岁,即便是北京最好的墓地,有着专门的人打理,可终究还是逃不脱岁月的侵蚀。
墓志铭的漆字斑驳,烤瓷照片也能看出时代的不同。
照片中的人穿着校服,眉眼间略显青涩,注视前方的神色又是那般的意气风发。
如果他没有去世,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大概是一位优秀出色的精英。
碑前,有果盘、有鲜花。
在他到来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良久的注视。
靳晏礼放下手中的花束,轻轻拂落墓碑上的积雪,继而毫无形象地蹲坐在一旁。
他看着照片,熟稔地自话:“今天除夕,过了今天,明天又是新的一年了。再过几天,你就该十岁了。不过那时候,我应该不会再过来了,提前对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你再不是孤独的一人了,你的侄儿来和你作伴了,他就葬在你的周边。”他笑着说,“他才十二周。不对,现在应该不知道去了哪位人家。如果有一天,你能遇见他的话,希望你能替我多多照应他,让他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要是他生气的话,请让他不要怪他的妈妈,要怪就怪我吧。”他扯着唇笑,笑容却发苦,“是我错了。”
“是我这辈子,没能积攒到做他父亲的福分。”
那块墓,是他竖的。只是里面什么也没埋下,空荡荡的。
没有照片、没有一切与他相关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年四季不同季节的婴儿衣。
那分明是他和周颂宜未能见到人世的孩子,怎么就成了所谓的医学废弃物。
笑着笑着,眼泪再也忍不住。
靳晏礼很少哭,即便此刻克制隐忍至极,可偏偏眼圈泛红,泪水豆大豆大地滚落。
他说:“你说,当年死的是我,那该有多好。后续的这一切便都不会发生,此刻站在这儿的,就是你了。”
活着的人,注定要承受余下的所有痛苦。他再如何,也没人关注了,只因他是个罪人。
*
靳晏礼从墓园下来,车刚启动,窗外的雪变大。
从细雪飘飘,转变成鹅毛般的大雪。
现在年味越来越淡,他开着车在最繁华、热闹的街上转了一圈,见不到什么人。
或者说,相比出门,大家更愿意一家人聚在一起。只有他,无处可去,开着车却漫无目的。
兜兜绕绕,最终还是绕去了和周颂宜曾经住过的婚房。
自从她搬离后,他也很久没回来过了。将车倒进车库,推门走下来时,手机进了一通电话。
来电显示——靳雨娇。
电话接通,靳晏礼摁了电梯上升键,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