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好似做足了准备，“如果没有那个小孩，你还会主动和我交朋友吗？”

沈溪问完，他好想去看林承哲的表情，却又担心会失望。

“沈溪。”林承哲双手捧起他的脸，“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个小孩是谁？”

“好吧，那他是谁。”

“是你。”林承哲盯着沈溪的眼睛，无可置疑的笃定：“我说的那个小孩，就是你。”

这几个字像一记闷雷，猛然在沈溪的脑海中炸开，他恍然地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像被定在了原地。

“什…什么？“沈溪后退一步，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答案，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问：”你在说什么？”

“转学来的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见你，第一次见你是你小时候，我喜欢的是你。”林承哲握住他的手，微微使力：“从头到尾，只有你。”

“我…我不太明白…”沈溪无力的笑了一声：“是我吗？为什么我不记得你？”

那个他一直以为无比特别、占据着林承哲心中某个角落的人，竟然是自己。

困扰沈溪心中已久的疑问如迷雾般渐渐散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次的迷茫与新的疑惑。

只见林承哲深吸一口气，目光低垂，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似乎在权衡某些东西，“沈溪，我从未想过要隐瞒你的，有些事情我不想在你面前提，我知道那是你痛苦的过去。”

“五岁的时候，我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你。”

“你一直坐在病床边，抓着你爸爸的手不肯松开。”林承哲抬起手，似乎想触碰沈溪的脸，但又在半空停住，“你总是趴在床边大哭，我忘不了那个场景。”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貌似要将某些深埋的回忆挖出来，“沈溪，你爸爸……是从我们家楼上摔下来的。”

风呼呼吹，刮得脸生疼。

沈溪整个人愣住，眼中充满难以置信：“你……你说什么？不可能吧。”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对不起一直没告诉你，我不想提过去事引起你的伤心。”林承哲说。

沈溪无法忘记爸爸出事那些发生的一切，当挂满鲜血的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甚至不愿相信那是自己爱的人。

只听家里人提过爸爸是在雇主家的楼上摔下来的，也听过那家人经常来医院，但沈溪一直没见过，还是孩童的他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父亲身上，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关注其他的，再大点时，也会听长辈们议论这件事，讨论他父亲是怎么出的事，但沈溪都避而不谈。

可现在，林承哲竟主动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你爸爸的事情，一直是我家欠你的，真的对不起。”林承哲沉重道。

沈溪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知道这件事不怪你家，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我只是……”

只是有点想不到。

谈起父亲，他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沈溪？”

“没什么，外面好冷，我们回去吧。”沈溪抽回自己的手，垂着眼帘低声说道。

林承哲抬了抬手，想挽留，最终却还是沉默地垂了下来。

刺骨的寒风卷过，沈溪搓了搓手臂，感觉今晚格外的冷啊。

“快上车吧，别冻着了。”林承哲打开车门。

沈溪正抬脚准备上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两人循着声音回过头，一辆崭新的白色轿车稳稳的停在他们身后，车门打开，程亦风从驾驶座下来。

他拿着手机对沈溪摆摆手，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沈溪被程亦风从车旁拉到身边，揽着他的肩膀，“奶奶叫我来接你回家，你们是刚结束吗？”

“刚准备送他回去。”林承哲抢先回答，眼神落在沈溪的肩膀上。

程亦风嘴角扬起一抹轻笑：“我来接他就不麻烦你了，你是林同学对吧。”

“嗯。”

“谢谢你对沈溪的照顾，那我先带他回去了。”

“沈溪。”林承哲低声唤道，喉咙上下动了动，“回去好好休息，我给你打电话。”

“知道了，我回去啦。”沈溪挥挥手，绕到车门另一侧，动作有些迟疑地坐了进去。

程亦风关上车门，将目光扫过站在一旁地林承哲，笑意不减：“林同学也回去吧，我会把沈溪安全送到的。”

林承哲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车子启动，然后在视线中渐渐远去。

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夜色里，他才收回目光，呼吸间吐出的白雾被冷风吹散。

第六十三章

沈溪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胸口像堵着一团乱麻，不清也整不开。

“你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程亦风皱着眉头问。

“不是，我困了而已。”

程亦风扬了扬眉毛，没有继续追问，车内很快陷入一片沉默。

路灯一盏盏掠过，映在沈溪脸上，忽明忽暗，脑海中不断闪回今晚发生的一切。

自从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之后，沈溪就明白，这个世界上爱他的人又变少了，那些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温暖都随着时光的流逝和变故而褪去。

他很小就学会了接受这种现实，像沙漠中的尘埃，渴望雨露的滋润，却又清醒地知道那样的馈赠与他无关。

沈溪一直在努力，不让自己羡慕别人完整的家，也不让自己去奢望太多，他会告诉自己，这样的人生已经够好，至少还有爷爷奶奶。

可享受过幸福的小孩怎会轻易接受巨大落差的现实。

孤独永远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