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调(181)
王琮立刻站出来:“你们下药设计陷害我。”他掏出一包粉末,朝空中撒去:“这是从街角药铺买来的,永昌城到处都是。你们跟着这个老头都疯了,山里炼不死丹,街上卖回春药。”
芸芸草木,育我苍生。我没能听清。善甫的声音仿佛游离于云端一般飘忽。而其他人却喧嚣吵闹,愤恨弥漫,连铁甲装护的羽林卫都挡不住。
长公一直卑微示弱,喃喃说:“并非我要深究,可是公主无辜。乌洛兰氏的嫡系只有她一人。大城内的子民,都视她作未来希望。陛下,我们自然不如中原大族浩瀚,可我们很重视尊严和荣誉。”
既然如此,你更要让公主远离阴谋与设计。
这时闵潮汐低头:“谁敢设计羽林卫?再者,大营戒卫有条不紊,谁能去营帐内下药呢?”
我就望着他:“闵先生说的没错。有时候,我们要防备的,反而是最亲近的人。”
眼神闪烁,这人心性不定。透过越发刺眼的日光,我才看见南宫博搀扶银柳公主,两人从马车上缓缓而下。
银柳纯洁又鲜艳,她的出现使得王琮的处境更艰难。众人都在喊,勾杀!勾杀!
什么是勾杀?这时有人朝秋水台扔了条鱼,从木桩上走出个粗糙汉子,直接将鱼鳃对准摇晃的铁钩,用力一扯链条,哐镗作响,鱼抽筋似挣扎几下,干涸的脖颈挂在弯钩上,连血都没渗出几滴。
王琮咽了下喉咙。我垂下眼睑,恐吓只会使我激愤。
“陛下,有罪者罚,这是婆娑教的大义。”南宫博
的眼神转过,轻轻笑着,“连闵都督都没逃过。对不对?”
他的眼睛落到阴影处,那里站着闵沧波的二弟。
我说:“世子,你随意处置受封朝官,这是死罪。”
相比我压低的声线,他却面向众人:“他是叛徒。乌洛兰氏的叛徒。”
闵潮汐在角落只打哆嗦。叛徒这个字眼让原本热浪翻滚的晌午更窒息。
“陛下,您的皇叔在位时,闵都督一直积极密谋于京都。”他对我说,“去关卡通农商,迁徙流民,企图将永昌并入中原。他们称之澜江归源。”
随后有两人架了一个男子上前。男人血淋淋的,满脸污垢。我和王琮对视,他也不知这人是谁。
“公子,你瞧他的腿。”王琮悄悄说,“这膝盖应该完了。”
我突然明白,随着皇叔的骤然离世,他对于永昌城的计划也付至流水。闵沧波死了,而我有责任保护他的家人。
安福郡主推开人群,不顾羽林卫的拦阻,朝秋水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奔去。
“我的孩子。”女人在喊:“代英!代英!”
远出的铁钩置于日光下越发硕大,左右摇摆,尖锐又嗜血。这是叛徒的下场。
“念在长姐的份上。”乌洛兰氏的族长念叨着。闵潮汐依然打哆嗦,走去安抚郡主,被郡主猛扇一巴掌。他抖得更厉害。不知因为生气还是害怕。
我命羽林卫把郡主母子带回大营。南宫博没有阻拦,他今天的目的不是他们。
“念在大公子有乌洛兰的血脉,长公放他生路。”他瞅着王琮,“可是王将军玷污我的妻子,当判勾杀,不然走不出秋水台。”
王琮瞪大眼,似乎不信他轻巧又狠毒的判词。
我面朝银柳,耐心说道:“当日王将军遭人暗算,可公主却清醒。公主不用害怕,如果有人威胁你,或者诱导你,你不必照搬照做。你是乌洛兰氏的继承人,可以自己拿主意。”
刚才血淋淋的男人早让女孩吓坏了,如今她只能咬着唇拼命摇头。
“公主…”王琮迟疑着,要不要开口,“我没有…”
女孩见他走近,连忙退至侍女身后,一对秋目如水般望着他。
于是王琮就对南宫博说:“你想把我挂在铁钩上?告诉你,什么做过什么没做过,我清楚得很。”
南宫博抬一抬眉:“与公主成婚后,我一直睡在清斋内,从未同房。那日从将军的大营接回妻子,她已非完璧。怕是将军喝酒喝昏头,做过什么全忘了。”
“你胡说!”王琮涨红脸,慌乱望一眼银柳,又回头求助我。之前他信誓旦旦,对我保证他没染指过女孩。
南宫博拿手指敲着桌面,不温不火:“陛下不要为了护短,罔顾军纪,又失掉民心。”
围住我的民众,就如草原上的羊群咩咩直叫。他们早认定王琮有罪,就如认定闵沧波是叛徒一样。没有道理可讲,我的背脊布满汗。
库银不够支撑血流成河的战争。硬把人带走,我会失去永昌。皇叔经营多年的成果付之东流。他会嘲笑我。
“芋头,”小鬼明显觉察我的犹豫,紧张地说,“我跟你从邺城出来,不想挂在那个钩子上。”
“淫人妻女,按照军纪,就地处决。”他的脸都白了,我接着说,“不过王琮遭人设计,改八十大杖,打完后,再交给乌洛兰氏处置。”
就在热浪翻腾的秋水台上打,打得皮开肉绽,好叫人们满意。
“公主别着急,”我低声说,“他是铁麒麟王朝的人,等我罚完,再轮到乌洛兰氏。”
这时长公站起来,代公主回答:“陛下英明,八十大杖足够,乌洛兰氏不会为难王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