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三州的女子,即便汉女,也多精于骑射,且学过两下子的,否则遇见事了跑都跑不了。
守城的时候,女人上城墙不是搬运辎重,而是跟着一块儿杀敌。当然,外头游荡的,也少不了彪悍的女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但京城里来的碌王这么快就招了女子在自己麾下,可实在是……
“能射箭能骑马能杀人,跟得上队伍。”唐扬伸出四根手指头,“殿下就收下。”
这在别的地方是很高的要求,在北胡三州八到十岁的童儿都有不少能达到这个要求,这破地方穷,但牛马羊却有多,可算是另类的“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了。
能收起这么多人就不奇怪了,难的是短时间内让他们服从命令。森祈兴又看了一眼外头,距离城墙百步的时候,这些人就分开了,只前头两百左右的人过来,其余人在原地坐下——还是防着守军出现误会,分批过来。这哪里像是一群杂兵?比多数老兵都稳定又安静。
让森祈兴在意的,还有唐扬的称呼,他称呼的是“殿下”,神色间的恭敬是实打实的。
他压低了声音:“你……碌王……”
“殿下。”唐扬正色,“别的不说,带兵杀贼,我老唐服气。”
让唐扬这个老杀才老油子服气,森祈兴觉得,他或许也该服气一下了。
敖昱回到了暂住的大宅,狄季安在前头带路,把他带进了小月亮的房里。
看见小月亮的瞬间,苹果醋都暗暗惊呼,但不敢出声,怕扎宿主的心。
小月亮的脸和手,都在开裂,一道一道裂开的口子,深可见肉,或不见血或只有很少的血,但这种伤口,不问便知,是极疼的。
敖昱撩开被子,果然,悦溪的脚底也是一道道裂开的口子。
“大夫说王夫是水土不服。护军里有人从京城带了泥土,王爷您看要不要沏水给王夫喝?”
水土不服就喝家乡的土,这是个土偏方,其实还是很管用的,前提是别吃进去什么寄生虫。可小月亮目前是气运低谷,敖昱一听便摇了摇头。
“拿点伤药来。”
“是。”
狄季安以为敖昱是要亲自给王夫上药,可药刚放下,敖昱就把自己裤子脱了。
“王爷!”狄季安吓了一跳,等看明白了,脸都白了。
敖昱的大腿血肉模糊,这是骑马骑的。
狄季安顿时后悔,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碌王的骑射再如何精湛,以他在京里骑马的时间,也不可能在腿上磨出茧来,一路奔波,之前没跟着敖昱一块儿出去的,就有不少护军是因为身体原因。
敖昱取出了匕首,烧红之后割去烂肉,按压出脓血,这才给自己撒药裹伤。
他全程脸色不变,狄季安看起来却要吐了——这种伤口吓不住狄季安,可想想这么干的人是碌王,狄季安就要吓吐了。
“你们按照过去那样照顾王夫,孤在旁边歇一会儿。”
敖昱在房中的矮榻睡下了,眉头紧皱,却睡得极沉。
狄季安轻手轻脚地收拾了地上的污渍,他出去扔东西的时候,也得知了碌王这段时间出去的作为,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词——天生将种。
狄季安过去总是在肚子里这么夸赞自己的,他比同龄人强得多,只是他父母早逝,还懵懂的时候便让族叔夺了家产和爵位,幸亏小姨和姨夫,才留下一条活命,但一切也都是从头再来,奋斗半生,本以为跟着碌王是完了个彻底,但这是……还有点奔头?
三更半夜的,敖昱睁眼了。
房里靠着他这边燃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狄季安亲自守在一旁,见状压低声音问:“殿下,灶上热着饭,可要吃吗?”
“嗯……”敖昱站起来,走到了床边,轻轻掀起幔帐。那边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闻到淡淡的荷叶香气,伴随着血腥和伤口腐烂的臭味。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苹果醋叹气,大黑鱼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杀最多的人上面。妥妥的杀鸡用牛刀,碾压局,却也是辛苦局,毕竟他现在可是啥都没有的血肉之躯。而要在冷兵器时代收士卒之心,带兵如子与同甘共苦,从来都是不破的法宝。
敖昱其实不是太饿,他在外时,每天士卒们会至少吃两顿饭,且四顿饭里,至少有一顿是热食。他很熟悉草原,这里和江湖世界的地形当然不可能重合,但草原就是草原,有些既定的规则是不变的。
另外,碌王本身也有着些特别的天性,对于空气中风和水的感知十分敏锐,还有远超常人的方向感。他的身体虽然是新的,但却是复制自原主,原主也会是一个强悍的武将的,三州之地也该是原主展现天资的地方。
【宿主,你说小月亮是怎么发现你的?】敖昱在吃饭,唐扬和森祈兴还没来。苹果醋终于能问一些让他疑惑许久的问题了。
【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好的选择。】整个世界的权力架构,十几岁的孩子能做什么?敖昱若和他一样的身份,同样无力。以他当时的情况,留在京城怕是要没命,当然只能跟着碌王跑。
【呃……】完蛋,本来是给自己解疑,顺便让大黑鱼开心一下的,苹果醋都准备好了大喊“天造地设”“命里注定”“有缘千里来相会”。结果,让大黑鱼更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