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事儿本来也是他们的幺蛾子,他们敢查?不是先把一头小辫子露出来了?”
敖昱摇头:“有些事,出在户部,但牵扯的可不只是户部的人。户部闹起来,有的是人保他们。如今户部把亏吃下,因为他们要尽快平息事端,拿下功劳,再把薛磐推进内阁——今年的春闱,怕是要出事。”
户部、粮仓、军粮储运……这事一查就能查一串,官场上的事情,想来又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英王党,甚至颛孙恬义自己,七拐八绕的都能牵连进去。所以颛孙恬义闷不吭声的,在这种问题上,老油子们都不会多事的。
至于春闱,大楚的规矩,一位阁老,一位尚书坐镇,今年坐镇的恰好是信王与礼部尚书施怀论。
“他俩都是中立派,况且要在信王叔眼皮子底下搞事,这不是找死吗?”
“就是中立派才好搞事,否则不是一闹就知道谁闹的了?”敖昱摇摇头,当然也能贼喊捉贼,但操作不好很容易把自己搭进去。所以找中立派的麻烦,最保险。
“他们要卖考题?”
敖昱摇摇头:“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好奇,他们会用的手段。我只是根据情况推测,在春闱找事,是最好的机会。春闱一过,可就没什么大事能让薛磐一展身手了。”
英王心事重重地回了家,晚饭都没吃几口——也可能是煎饼吃多了。
若是户部出手,就不该是类似于考题泄露的黑幕,因为这事儿怎么看都是刑部、礼部和大理寺联合查办的事,况且,敢这么干,就是和信王叔结下死仇,直接将信王叔推向他,这事太蠢了。
那么,什么事是能把户部和春闱关联起来的?
一直想到春闱开始,英王也没想明白。在这期间,他也确实没有发现漏题、代考的问题。
春闱一共三场,每场考两天,每场考试中间休息一天。考第三场的最后一天下午,皇帝忽然召众臣觐见。这种临时的突然召见,是在勤政殿里,英王还在路上,召见他的小太监已经告诉了他原因。
会试的考生中,发现了天花病人。
当时正着急朝外走的英王,顿时脚下一个不稳,若不是栗子手疾眼快,他当时就得一个大马趴扑在地上。
真够狠啊!
考生考试是在单间里,但进考场的时候,考生、送考的,看热闹的,可都是一大群拥挤在一块儿。门口查验的兵丁,必定也是靠近了检查了。且他前两场考试已经完成,兵丁杂役打扫过他的号房,他的试卷混在别人的卷子里,誊卷的官员也触摸过他的卷子。
他进殿的时候,正听薛磐上前道:“陛下,臣愿负责此事!”
“父皇!儿臣也愿负责!”英王立刻蹿到前头去拜倒。
这事儿要是让薛磐接下来,信王叔不但不会怪罪他们,反会万分感恩。虽然英王很害怕对方会借机报复,让他也染病死了,可他必须得接。
元烈帝看了看另外两个儿子,平王一直弯着腰,大概是感知到了元烈帝的视线,却将头压得更低。太子倒是没低头,脸上却有着明明白白的恐惧。
英王也看见了太子的恐惧,这位弟弟的恐惧不像是假的。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薛家没跟太子商量好?或者,虽然商量好了,但太子依旧恐惧于天花?
这也可以理解:英王心里有个小人在抹泪又抹汗,他其实后悔刚刚一时口快了,这可是天花,天花啊!
全城戒严。
尤其进京举子们居住的各地酒楼、客栈、佛寺道观与民家,更是直接强命封门。无论是贵庶,一概如此,户部官员全力调配物资,兵权则交到了英王的手中。
即便往日井井有条如颛孙家,此时也有些混乱。
不过也只是有些,毕竟当家的郭夫人很稳得住,仆人慌了一阵后,也稳住了。家里开始清算整理各种物资,好消息是,他们家的食物,尤其是面粉、鸡蛋储存丰富,还有十几头奶羊——家里有个爱厨的大郎,果然是一件好事。
“天花?”敖昱挑眉,起身去寻郭夫人了。
“娘,可有出府的令牌?”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可能就彻底封起来不让出去了。
“有是有,你要做什么?”郭夫人一脸戒备,“鳢儿,你可不能出去。”
“我不出去,只是让孙诚节给英王殿下送封信。”
英王的反应也是极快的,夜里就来翻颛孙家的墙了,通过敖昱给他留的梯子……
“假的?大郎你确定?”他人还挂在梯子上,就歪着个头,压低了声音问。意识到敖昱很可能听不见,他直接从上边蹦了下来,又问了一遍,“大郎,确定是假的?”
“确定。”敖昱刚才站在下面,想着:他要是掉下来摔断了脖子,就随便找个地方扔了,瑞王可以无缝衔接了。
“你都没见过病人,凭什么 确定?”
“凭薛家要的是平稳上位,不是全京死绝。不受控制的疫病,是疯子才会用的伎俩。”
虽然目前已有天花的对症药物,但是,这药物起到的效果,只是尽人事。活不活,只能看天命。且天花的传染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也是防无可防的。薛家是理智的,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
他们便不可能在一座繁华的大城市里释放天花,薛家的全家老小也都在这儿过活呢。即便他们事先有所防备,这种行为也过于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