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些地方故意把税赋的名目设立得艰涩难懂,民夫民妇连念都不念好,条条税赋还都如此,交税的时候老百姓就记不住自己交还是没交了。
但百姓也不是傻子,是能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的。又或者纯粹是感觉到税赋的压力越来越大,这时候瞒报人头,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所以百姓极少分家开户,户籍上写就三口人,实际上十三四口的大有人在。
至于富户、地主瞒报,这就更不需要解释了,他们更不乐意交税。且大楚其实是有规制的——民户蓄奴不得超三人。
其余功名与爵位等级,奴婢人口自然也同样有规制,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京城的大户人家,主宅里蓄奴,外头庄子上更是奴婢成群,这数量就没有不超的。
这五岁以上,按照户口低价买粮,即使有限制,但粮店门口和衙门门口的队伍,得排疯了。
蓄奴颇多的大户人家要不要这口粮食?单独拿出来不多,但积攒起来,这数量可不少啊。更何况,凭什么好处都是让泥腿子占了?
可这奴婢的粮……算谁的?
主家掏钱买,按理说该算是主家的。可这点钱,难道奴婢出不起吗?难道就不能自己掏钱买,自己吃喝吗?但各个奴婢都有自己的粮,开火怎么算?只稍微一想,麻烦事就一箩筐。
这事情弄不好,是要让奴婢生怨气的。
元烈帝看着下面的大臣闹,闹到后来,果然又是一场抓头花……抓乌纱之战。
颛孙恬义那大光头,具有决定性的优势,就是有些晃眼。元烈帝遮住眼睛。
这次元烈帝没叫殿前武士,很放松地在看戏。因为这是一场“秩序与规矩之战”,文武大臣都没用真功夫——文臣没挠,武将没捶。这一场战斗,其实在于双方都需要时间思考对策,骂不出太多词了,闭嘴打架比较方便。
战斗结束,各自归位。
“为何不直接赈灾呢?何必多此一举?”
“趁着旱情,引百姓修水渠、河道,以工代赈也好。”
“陛下,既已是赈灾,何必又让百姓掏钱呢?此举实在有失仁德。”
第170章 (捉虫) 粮店
170
元烈帝一拍龙椅的扶手, 坐直了身子:“准颛孙爱卿所奏。”
“陛下!”“陛下!”
此次大旱,是天灾,是百姓劫难。但却是官营粮店的最佳时机, 元烈帝看到了官营粮店的诸多好处, 即便这件事的推动千难万难, 也必须在他在世的时候,将此事推行下去。
所以……
元烈帝轻轻瞟了一眼太子,太快太轻, 以至于无人注意。但在元烈帝心中, 他是彻彻底底将太子“放下了”。
他想把这政策推下去,可再不服老, 他也至多还能在位二十年。他决不能允许在他死后,后继之君推翻官营粮店。但太子继位,是必定要推翻此事的。原本太子还有那么一丝的机会,毕竟, 皇后自戕了。
逼死皇后, 杀害太子。这可是很恶毒的名声了。要身后名的皇帝们, 还是很在意这个的。不是说元烈帝原先就有意让太子继位, 是今天之前,他还有意要“缓缓图之”。他也明白这给了太子机会,毕竟他这种年纪的皇帝, 什么时候驾崩了也不是稀奇的事情,他的缓, 给了太子得位的机会。
“武卫大将军越熙负责此事, 英王从旁辅助。”越熙在西南,这是要把他调到西边来。
“儿臣领旨!”
这吩咐却让众臣愕然,觉得陛下这是说反了吧?可元烈帝没有更改的意图, 主意已定,乾纲独断,即便是想劝谏的大臣也只能跟着一块儿领旨。
回到后头,元烈帝进御书房,还没坐下,便点着汪福恩道:“朕记得……海清寺有个高僧,叫什么……一苇和尚?”
汪福恩道:“是,听说是位已有一百二十岁高龄的大德高僧。”
其实这位一苇和尚的风评,不是太好。他出现在信众面前时,确实是布衣芒鞋,寺庙却金碧辉煌,佛像金身闪耀,布施重金的必称功德满身,这什么情况还能不明白吗?但元烈帝既说了“高僧”,汪福恩虽不知道元烈帝是个什么打算,可也得捡好的说。
“送到东宫去,就说是太子思念先皇后。”
“是。”
太子正在宫外,兄弟们陆续开府,太子还是得到了一些额外的权力的,比如出宫。
他正在宫外购置的庄子上,跟心腹们讨论今日之事。
“孤在朝上的时候,还以为这差事会给白渠照。”
“白渠照倒是也有,说是辅佐英王的,也是一块儿去的。”
“……”
太子吸了口凉气,一群人坐下发愁。
虽薛家已经退出朝堂,但几十年的积累不是白瞎的,如今户部虽经历了几次掺沙子,依旧是过去的薛党为主。太子这嫡子的名头,也是很好用的,最早的时候,元烈帝也没管控他发展自己的势力。
低价买粮这件事,若不是越熙主理,其实很好解决——激起民乱就够了。
就跟老百姓说“朝堂上有奸臣,本来该免费给你们的粮食,奸臣都拿来卖了。”
再找些当地人挑唆“我们只要闹一闹,粮食就不用给钱了。”
看老百姓闹不闹?百姓才不管什么长期利益的,他们哪儿懂?眼前跟着其他人闹一闹,就有不花钱的,白花花的米和面,再不济也有豆子,凭什么不闹?反正……法不责众,到时候躲人群里跟着吆喝几声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