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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昔隐回风(11)CP+番外

作者: 挺木牙交 阅读记录

府兵笑呵呵地问:“要出去吗?”

“随便转转。”阿七说。

府兵煞有介事道:“附近可能会有野兽喔,别走太远了不安全。”

阿七道:“好哦,谢谢你。”

“没事!”府兵一挥手,挺起胸膛,轻甲当啷一响,他迈起步,继续巡逻去了。

大君子的营帐就在不远处,阿七隐约能看见靳樨的背影,他似乎回了一下头,但好像没有。

最近怎么老爱想七想八的。

——阿七挠了挠头,仰头一看天色还挺早,便东拐西拐,绕过府兵,独自一人往山里去了。

第5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倒也是恰好,翻过这个山头,就是当初他醒来的地方。

阿七还记得,那天他独自在冬向山坡草坪上醒来——

是一个露水沉重的清晨,清晖如洒,水腥味沉下去,旭日升起来,他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在原地一直坐到被日光烘得燥热。

那光芒热烈而温暖,能把他一身虚无的雪都烤干,知道他终于能掌控自己生锈的、疼痛的关节。

他在山里徘徊了不知有多久,以野果为生,每一颗都吃得心惊胆战,害怕自己中毒而死,晚上就盖天席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该往哪里去。

后来,他在山间撞见一位瘸腿的猎户。

猎户把他带到自己住的小屋子,给他衣服,给他烧水,问他叫什么。

他沉默许久,绞尽脑汁,最后依稀记起了一个“七”——或许是其他的什么字,他也不知道——便说:“我叫阿七。”

猎户无儿无女,一辈子都呆在这山里,他望着阿七的眼神既温和又慈爱。

阿七在他的屋子里呆到入冬,大雪封山。

猎户没能活到雪融化的时候,临死之际是阿七陪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猎户说:“就把我埋在山里吧。”

阿七点点头。

“我死后,你就走吧。”猎户仍旧温和地望着阿七,“下山去吧。”

阿七忍不住流下泪来。

猎户干哑地笑了笑,溘然长逝。

阿七埋葬了猎户,立碑、点香、磕头,锁好木屋的门,然后下山去。

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这座沙鹿城了。

他异常顺利地进了城,人来人往,阿七胆颤地望着他们,忽然像是被刺痛了似的,遂忙里忙慌地冲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就在那条巷子里,一只杂色小猫出现在阿七的视线里,主动蹭他脏兮兮的腿脚和身上的伤口。

小猫干净得很,毛茸茸的、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很平静,仿佛在说:你终于来了。

也许这是他的错觉。

也许不是。

那小猫领着他来到了沙鹿侯府前,又主动跳进他的怀里。

阿七就这样成为了沙鹿侯府猫房的一份子。

阿七回头看了一眼侯府的营地,一头钻进山林里。

他走了大半个时辰,才依稀找到路,于是扶着膝盖喘气,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力,于是又过了好久,他才摸回那个小小的木屋。

那小屋像沙盘上的标注物,像画卷里的墨点,好像不会被时间改变似的。

阿七在门口边踌躇了会,才拧开门闩,推开。

木屋里头灰尘沉着,地上生了些苔藓,其余一如往常,老猎户常用的猎具都挂在墙上,粗糙的火炉和火钳挤在角落,水壶和皮革水袋搁在桌上,连兽皮袄都在。

阿七摸了摸床上略粗砺的铺盖,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碰,又锁好门,转身出去了。

之后,他跪在山后的猎户坟茔前,拿出酒袋全都浇在墓碑前,又把糕点端端正正地放好,做完这些事后,阿七面对着坟茔和墓碑,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一切就像是某种梦境,某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他走。

阿七跪在墓碑前,不由自主出了会神。

他闭上眼,再度回忆仍旧笼罩一团浓雾的记忆,但依然一无所获,沉闷幽怨的钟鸣和弦音与晚风共响,所有记忆都模糊不清,仿佛他不曾用自己的眼睛看过这世界。

“我……”阿七沮丧地说,“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墓碑上写着老猎户的名字:解平,右下方写的是:孝子阿七敬立。

那么就让阿七作为猎户解平之子存在吧。

阿七想,竭力忘掉梦里的血迹、死亡、兵戈,忘掉高大巍峨的建筑,忘掉他曾经那样绝望地奔波。

山林里传来呼呼的风声,野兽叫吼,远方群山连绵不决。

阿七闭上眼,想象那个作为猎户养子的阿七,他可能在襁褓里就听过野狼的吠嚎,好心的猎户把他抱回小木屋,喂给他米糊和羊奶,后来他慢慢长大,猎户教给他捕猎的技巧,他从山脚跑到山顶,惬意地望着天穹上飘忽不定的云。

真是很好的一生啊。

阿七把一切恢复原样,循来路往回走。

走了一半,忽然感到不太对,后背透心凉,油然而生一种被注视的感觉,顿时毛骨悚然,好像听到尖爪挠土的声响,还有那种隐秘的呼吸声。

是狼?是山虎?还是豹子?

意识到也许他无意误入了某条兽径,阿七出了一身冷汗,手指微微痉挛,风一吹,那汗冰冷彻骨,他从未如此后悔自己不能武,现在要怎么办?跑吗?他跑得过吗?爬树吗?

阿七脖颈僵硬,完全不敢乱动,木着身子用余光到处扫,紧急之下倒是扫到了一棵显得比较好爬的树。

但阿七感觉自己其实也不太会爬树,但没有时间给他乱想,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到底还是深吸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向那棵树,抱着就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