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昔隐回风(182)CP+番外
漆汩故作沉吟,继而勉为其难地朝内里挪一挪,拍拍床铺,大方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挤一挤吧!”
靳樨毫不留情地把琥珀扔去它自己的窝里,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漆汩留出来的位置。
这一次同床共枕的感觉和以往感觉完全不同。
漆汩装了一会儿睡实在睡不着,略一动作就会碰到靳樨的躯体,有时是手,有时是腿。
他一碰即离,偷偷地觑一眼靳樨合眼的双眸,然后又悄悄、装作意外地再碰一次,如此几番,就像玩乐一样非常让人着迷,漆汩玩得兴致勃勃,见靳樨没有反应,呼吸平稳,似乎真睡熟了,越发大胆了起来。
终于在一次捏靳樨手指的时候,靳樨猛地睁眼,漆汩来不及反应,“哎”一声便被面对面地压在了靳樨的身下。
靳樨双眸明亮如星辰,漆汩看得失神。
靳樨用手臂撑起自己,居高临下地看漆汩的脸。
“你没睡着啊。”漆汩尴尬地低声说。
靳樨俯身,蹭蹭鼻尖,在他唇边落下一个吻。
翌日一早,靳樨和漆汩出宫去神坛,刚好碰到钟夙陪同蔡放进宫来,真是很不巧。
钟夙一眼就看见了漆汩,漆汩疯狂使眼色,然后躲到靳樨身后,检查自己面具是否歪了。
蔡放一面跑一面蹦,忽然看见靳樨,停下脚步:“你是谁?”
靳樨还没说话,蔡放就猜到:“你是不是,那个,英武将军,骊将军?是不是?”
靳樨严严实实地挡住漆汩,露出疑惑而戒备的眼神。
钟夙忙道:“这是易国的小殿下。”
“蔡放!”小少年自报姓名。
“放殿下。”靳樨拱手。
蔡放艳羡地盯着靳樨和他腰上的剑看:“听说你打赢了褚将军?还是很轻易的那种?”
靳樨道:“过誉。”
“好厉害啊—— ”蔡放咕哝,眼睛亮亮地问,“可以教教我吗?”
“殿下还年轻,好奇……”钟夙又忙道。
靳樨盯着蔡放看了一会儿,意有所指地问道:“殿下为什么会想学?”
“如果会打架,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了!”蔡放拍拍胸脯,发辫荡了起来。
钟夙倏地明白靳樨在问什么,无言以对地闭了嘴。
果然,靳樨幽幽问:“保护谁?”
“保护——!”蔡放声音拔得很高,却戛然而止,他头脑忽然一片空白,似乎有个名字怒吼着、挤压着、追逐着要蹦出来,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找出那个名字,对啊,他学打架是想保护人,保护谁来着?保护谁?有谁需要自己保护?
蔡放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靳樨再拱手:“殿下还是先想想,想要保护的人是谁,再说这话吧。”
说罢,他便拉住漆汩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并肩走出宫门,漆汩回头看了一眼,见蔡放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钟夙的眼中则均是忧愁。
出了紫微宫几十来步,沉默的漆汩突然道:“其实不必如此的。”
靳樨却道:“神坛要往那边走。”
他们上次来是跟踪,这次是正大光明,神坛的年轻巫官看过名牌,便请他们进去,领路时遗憾地道:“大巫病了,起不了身。”
“无妨。”靳樨说,“我们只是来祭拜黄帝。”
靳樨曾经跟着蝉夫子来过,因而还算有些印象,巫官惊讶道:“将军认识路?”
“曾经来过。”靳樨说。
“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巫官顿时记起那些环绕着“骊犀”这个名字的事情,“原来夫子真有其人。”
走过落寞的园林,到了祭坛。
仰头可见一尊巨大的黄铜獬豸像立于圆形祭坛正中,周围俱为符文,獬豸塑像几乎比周围的屋顶还要高,看来塑造年代已久,就算细心呵护,也不免露出岁月痕迹,獬豸为怒相。
就在踏进祭坛的一瞬间,靳樨悄悄抚了抚剑柄,趁巫官走远,轻声对漆汩道:“方才剑震了一下。”
漆汩低声:“你之前去肜祭坛,那把剑……”
靳樨摇了摇头。
原来那把赝品剑的端倪早已露出,只是他们不明白其中关窍,如今看来,至少靳樨手上的这把獬豸剑决然是真的。
漆汩呼了口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一步一步走到獬豸塑像前,犹如第一次参拜黄帝的场景,那时他还小,亦一身病痛,母亲祈求神灵庇佑,让她的孩子能健康地活下去,活久一点。
如今神明仍在,人却已非。
漆汩不禁想,也许来参拜黄帝依然是个错误。
他没有跪,只是双手合十,抬头直视獬豸塑像的双眸,默念陌生而熟悉的字眼。
“神明在上。”
“吾愿天子其德不爽,寿考不忘,愿大成孝孙有庆、神保有飨,以介眉寿,万寿无疆。”
“……神明在上。”
“赐吾景福。”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眼前忽然眩晕、倒转,周围忽然变得一片惨白,声音退去,静止下来。
好像所有的一切就为了这一刻的到来。
漆汩就像被突然从一本书里抽了出来,孤独地站在世事之外,模模糊糊而又高高挂起地注视一切的发生。
他回头,看见了一抹既苍老又年轻的身影。
那人缓缓踱步,扬长而去,上一息还很近,下一息就走了很远,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他的去处被浓重的桃粉色阴影包裹,就像……
一片没有尽头的美丽桃林。
往事翩跹如蝶,数不清的数万只从他眼前瞬间掠过,犹如一片光点,令人眼花缭乱。
杀父杀兄的王,弑君的臣子,枉死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