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羽倾舟(164)
视线中有另一队精兵自山下迅速逼近,沈岩心道真是没完没了了,刚打算提起剑来抵御,防止这批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妖兵们背后放冷箭,就看到了他们身前那个领兵的,骑了只仙鹤、飘飘然悬浮在空中的女子。
那女子的小像他曾经拉着元虚舟翻遍了狩月宫也没找到,后来被证实是元虚舟捣鬼,要隐瞒她的真实身份,才让他等了这么多年才一睹真容。
果然是……风华绝代。
“总算是赶上了,”风牢外,离珠悬在炎葵身边,望着地面溃不成军的羽族妖兵们,轻笑道,“不过,他好像并不需要什么帮助。”
炎葵眼底浮现出一丝赞赏:“毕竟他从小就是很让人省心的,可靠的孩子。”
“但风牢里,好像还有一部分羽族在誓死抵抗,”离珠奇道,“对千颉那畜生倒是忠心耿耿。”
“那些都是因着千颉的妖力而化形的,必然只会忠于他。”
千颉小时候妖力不稳,强行令众妖化形,变出来的缺胳膊少腿的那种。待到他年纪越大,妖力越强,化形出来的妖族便越是稳定。
这些妖族生来便是他的死士,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除了听命于他,不会有其他的选择。千颉若是身死,他们也活不了,所以必须要将元虚舟挡在这里,哪怕是用血肉之躯来挡。
磷磷白骨尽退之后,西广场的地面只剩下一个个浸满血的深窟窿。
风牢之上留出的生门缓缓聚拢,留在里面的不会再出来。
炎葵驱使着仙鹤落到地面,她身后的妖兵们跟着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
她不必自报家门,在场的所有妖族都已经知晓她的身份。
歪七扭八横在地面的伤兵见大势已去,亦大眼瞪小眼地手足无措起来。
但她只是昂着脑袋,径直朝着广场正中,掌控着风牢的元虚舟走去。
长长的裙角拖拽在地面,炎葵停下脚步时,半幅裙裾几乎都被鲜血浸透。
元虚舟抬眼看向她,金色的瞳孔闪了闪,似乎料定她会在这时候出现。
这是她最适合出现的时机。
“炎葵大人,你来的正好,”他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更合适,只能照着一般的礼节开口,“这些妖兵们,要留着一条命吗?”
他看了一眼头顶上翻滚着的风牢,浓黑的阴云几乎要垂到他们头顶。
“都杀了吧。”
炎葵转过身,面对着尚未跪地臣服的羽族伤兵,漠然开口:“不能为我所用的羽族,杀光便是。”
权力更迭,当然是需要流血牺牲的,更何况风牢里关着的是千颉的死士,留着必生祸患。
但这杀孽,由年轻人来背负实在太沉重。
就落在她身上吧。
第77章 好慢啊,阿姐,你什么时……
“下次再不还手,我就不替你疗伤了,小颉。”
啊……怎么突然又回忆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千颉不太懂。
或许是,发动星辰术耗费的妖力实在太多,令他的意识无端地开始游离。
又或许他很早就已经是这种状态了。浮尸一样,身体和灵魂一直在错位,好像肺腑都烂掉了,所以需要时不时地把以前的回忆翻出来咀嚼,以证明自己还煎熬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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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带出蛮蛮谷,成为炎葵的伴读这件事,并没有如他所期盼的那样,给他的处境带来多大的改变。
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更直白地遭受着恶意而已。
以前在蛮蛮谷时,他至少可以躲起来,可现在,他连躲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迫站在厌恶他的同龄羽族面前,还要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炎葵的伴读有很多,他只是其中不喜欢说话的、不讨人喜欢的那一个。
对于千颉来说,炎葵的世界过于喧嚣,她的精力也过于充沛。每天有无数人来找她,等着她去探索的事物层出不穷,相比较起来,从蛮蛮谷里被她带出来的小孩就像只吸引了她三天注意力的玩具,虽然他还在她身边跟着,但她已经将他抛之脑后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长了些个子,长得和她一样高的时候,她才重新看到他。
那一年,他已经替她罚抄了许多本书,将笔迹练得与她分毫不差,但妖术却没有任何长进。
羽皇令他与炎葵一同受教,委派来的老师们其实都是同一批,并未厚此薄彼。是他自己,在懂得了一些事情后,决定还是不要去学那些妖法,这样对谁都好。
半大的孩子们拉帮结派起来,自然不会像大人那样,维持着假惺惺的分寸。炎葵伴读的这一层身份,在试炼场上并不能保护他。
说着点到为止,但往往他都会被对方按着打。
那些伤口藏在衣物底下,起初疼得要命,但后来他换了个角度去看待这整件事,终于劝服自己,这只是他们在害怕他的证据,所以伤口也成了勋章,成了某种赎罪的宽慰。
他们都说他生来就有罪,那他便有罪吧。
炎葵问起这件事,是在他因为被打伤,卧床了两个月之后。
那两个月内,她失去了罚抄的代笔,过得很是不顺。
在这时候,她终于重视起来他的用途,带着婢女捧了一大堆的礼物,来到他房间看他。
恰好碰上他脱了上衣在给自己上药。
受伤的次数太多,他不愿意麻烦妖医过来疗伤。
事实上,所有羽族投向他的眼神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拷打,所以能自己做的事情,他都不会假手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