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大太阳干了大半日活计的他们,排队领了一碗解暑汤,便坐在树荫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咱们要修建的,是一所官学。听说,这官学不仅招青壮年,连女娃都招!学成了出来,待遇好着哩!”
一名工匠开始跟身边的同伴们聊天:“也不知道,我家那小子和丫头有没有福气进去。”
“既然是官学,想要进去,至少得识字吧?咱们这些人,大字不识一个,这些贵人们的玩意儿啊,同咱们不相干的。”
“可我听说,这所官学教出来的学生,不去考状元,他们要去当兵哩!”这名工匠得意洋洋地跟周围的同伴们分享着他听来的信息:“你们也知道,我住得近,一向来得早。这些话,是今早我来的时候,听到那些官老爷说起的。我家小子壮得跟小牛犊一样,我家丫头力气也大,田里干活可好着呢,没准儿他们真能选上。”
“咋?当兵竟也要进官学念书吗?”和这名工匠一起做工的人显然很是诧异:“竟然还有这样的学堂!”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中,学堂里出来的都是有学问的,日后是要去朝廷做官的,当兵却没什么门槛。也难怪他们在听说官府专门修建了一所学堂来培养当兵的,会如此惊讶。
“可不是么!这兵不是普通的兵,是什么……什么海兵?嚯,我也就是在官老爷讨论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反正啊,这些人以后是要去操控‘神物’的。你想,这‘神物’是一般人能操控得吗?”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种会开火的舰船,便统一称为“神物”。
对于那几艘战舰,他们实打实地存着敬畏之心。
其他人一听“神物”二字,顿时也不敢再搭腔了。很显然,他们也不认为那样的东西是他们这些底层小老百姓能够碰触的。
如果只是去当兵,兴许有一副健壮的身体就够了,可日日与“神物”相处,这等待遇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有的?他们能够隔着老远见识一下那“神物”的威力,已经很了不得了。
“既然朝廷要挑人去操控那‘神物’,这样的好事肯定轮不上我们。老陈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还是老老实实干活拿工钱要紧。等忙过了这一阵儿,又该去收麦子了……”
李令月偶然间路过此处,听到了这些百姓们的交谈,脚下的步伐微微一顿。
她其实并不打算让贵族或者官宦世家垄断海军的职位,但客观来说,现在普通百姓想要进入海军学校进行学习,是很困难的。
他们中许多人不识字,自然也看不懂罗盘,看不懂航海舆图。这样一来,他们根本无法通过海军学校的考核成为一名合格的海军士兵。
除非他们拥有超强的学习能力,能够自己将大唐文字学会,将其他短板给补上。
李令月心中暗自思量着,等到再过些年,大唐底子再厚一些,她便将普及教育提上日程。
不求让底下的百姓们个个学识渊博,好歹让他们别做睁眼瞎。往后,留给他们和他们膝下子女的机会也会多一些。
“殿下,咱们现在不是要去看盐场么?”一旁的官员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令月忽然就停下了脚步,实在让他有些不安。难不成,他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到位,让李令月察觉了端倪?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扬州的官员们也了解了李令月的一些脾性。这位殿下不会轻易刁难他们,但在公事方面,她是个眼里不揉沙的。
要是他们惹恼了这位殿下,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有时候,这名官员也感到奇怪,温和与犀利这两种特质,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明明太女殿下秉性是温和的,可有时候,她身上的压迫力又让这名官员感觉喘不过气来。
李令月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无事,只是刚才又有了一些想法。咱们继续走吧。”
除了水运之外,盐业也是扬州的一个重要经济来源。
两淮之盐,北集散地在淮安,南集散地在扬州。
李令月在考察完扬州的水运业、造船业等一系列相关产业后,再顺带着考察一下扬州的盐业,也是顺带的事儿。
由于李令月才整顿过盐业,扬州的官员们与盐商们在这方面显然很小心。扬州从制盐到交税,再到兜售食盐,总体来说是符合李令月要求的。
至于有些细节处不大规范,倒也无伤大雅。若是一切都十分完美,没有一点儿差池,反倒显得不真实了。
晚间,李令月按照惯例与嬴政进行通话之时,她发现,嬴政已经将她给他的那封世界舆图悬挂在了身后,那封世界舆图上,有好几处还被嬴政进行了标注。
看着嬴政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以及他搜罗来的与外邦有关的信息,李令月便知道,在她为了建立海军学校而忙碌的这段时间中,嬴政也没有闲着。
回想起两人之前的聊天内容,李令月用调侃的语气问道:“阿政,莫非你想到将阿基米德带回大秦的方法了吗?”
“我大秦的造船技术还不够,不足以支撑我们去到罗马。我准备先派遣使臣从陆地上一直向西走,探探路,顺带着收集沿途国家的一些情报。”
嬴政虽然野心勃勃,但行事并不盲目,相反,他会经过周密的安排和布局之后,再真正去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