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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有声(67)

作者: 南榆枝 阅读记录

杨书玉有些为难,却找不出婉拒的理由,便只能抬步跟上。

待四人绕过亭台,入目便是一座巍峨的大殿,匾额上书强劲有力的“杨氏先贤祠”五字。

杨府在修建洪筠馆时,竟将家祠修在月渚山水风光最好的地方,这也当是先前杨清浅未言尽之处。

杨仲辅领着杨清浅走进去,杨书玉却抱着荷花停在门槛边,怎么也迈不动脚了。

杨清浅从供桌上取来香烛,借着长明灯点燃。

双手俸香,高举于额前,她合眸道:“清浅不孝,愧对父亲教导,自请跪家祠,保证今后绝不再犯。”

她说得无比虔诚,就连跪蒲团的姿势也让人挑不出错来,根本没有丝毫委屈,是被逼认错的样子。

杨书玉轻轻抿唇,竟看不懂杨仲辅此举是何用意。

少顷,杨仲辅立在杨清浅的蒲团边,半回身看向门槛外的杨书玉,温声试探道:“既是天意,书玉不进来祭炷香吗?”

他问话隐晦,让人摸不清其深层含义。

若要深究,他像是在说杨书玉避开人群寻乐,意外走到杨氏先贤祠附近,实乃巧合。

没有人暗示她要往这个方向来,是她漫无目的地游玩寻来的。

她微不可查地握紧手,险些将怀中那些脆弱的荷花杆折断。

可直觉告诉她,这家祠不能进,这香亦不能敬。

在她谨小慎微地准备开口回绝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低沉而强势:“杨尚书让本王好找,竟躲在这儿不肯出来相迎?”

杨仲辅正色看向庭院,深邃的双眸眯了眯:“王爷不在水榭吃酒,怎寻到这儿来?”

高时明负手前行,闲雅而散漫道:“本王吃醉了酒,竟找不到回水榭的路。”

他停步在杨书玉身边,身上的松香直往杨书玉鼻子里钻,竟毫无酒气。

侧目斜睨杨书玉,他轻笑出声道:“怎么?杨尚书是想私下里劝杨少东家,不要接纳朝廷的赏银吗?”

杨书玉懵懂地眨眨眼,循着高时明的视线向祠堂里看去。

“还是说……”高时明笑得肆意,“来你杨府做客的,须得祭上一炷香?”

第38章 阳谋 杨府认回你,好替她嫁去谢家…………

“敬请王爷崇安。”

回过神后, 杨书玉怀抱莲花,携月芽侧开身,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

高时明抬脚跨过先贤祠门槛时, 闲散地抬手示意她免礼。

杨仲辅身为臣子,在见到他时便行礼问安。杨清浅则垂着头,姿态端庄地在蒲团上打了个转,面朝高时明俯身跪安。她的裙摆在地面上铺开, 如春花般绚烂。

高时明闲庭信步, 悠然打量着先贤祠中的画像和牌位, 视线最后落在层层叠叠的供桌上。

“本王礼敬先贤,供炷香倒也无妨, 只是不知杨府香案,能否受得住本王供上的香火。”

他饶有趣味地盯着杨仲辅看, 却见杨仲辅扯出笑容,打趣道:“王爷此话真真折煞下官了!”

“王爷贵步移贱地,便已是杨府的无上荣光,哪有让王爷给臣下敬香的道理?”

高时明目光深邃, 如日光直射也照不到底的一汪寒潭水,盯的杨仲辅败下阵来。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本王的确没听过, 登门作客需敬供香火的道理。”

他低低地笑出声, 似是被祠堂的氛围熏染, 透出阴森恐怖的气息。

“这洪筠馆又不是寺庙宫观, 哪有入门须请香供奉的道理?”

杨仲辅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冷了面色,目光却依旧柔和。他看了一眼站立不动的杨书玉,拱手垂眸道:“王爷说的是。”

敲打完杨仲辅后, 高时明又垂眸看向跪着的杨清浅,语气散漫道:“听闻今日花宴是杨小姐筹备的?”

祠堂中无人敢应声。若没有家主的授意,尚未出阁的嫡女,又如何能举办如此盛大的赏花宴?

高时明兴致缺缺地转身离去,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诛心的话:“如此,也难怪尚书大人会罚你跪祠堂。”

“听闻北凉使臣也到了。”他缓步朝外走,视线落在杨书玉身上,“尚书大人不与本王同去?”

杨仲辅低头看了杨清浅一眼,应声跟上他的步伐。

此地不便久留,杨书玉跟着他们离开先贤祠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祠堂内光线昏暗,几盏豆灯渲染出凄然之色,无声地诉说着杨府百年兴衰始末。

适才高时明发过话,就连杨仲辅也不能轻易叫她起身。

此时杨清浅已经转身朝香案跪好,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动不动跪在蒲团上,如雪中竹,如月下松,清冷而倔强倨傲。

杨书玉猜不到她心中所想,但还是能感受到她的不甘,忍受罚跪祠堂更像是她无声地质问。

“小姐,走吧。”月芽小声地提醒,不断朝前递眼神。

原来见她落后一步,杨仲辅站在庭前回身在看她,高时明见状也停了下来,他们竟都在探寻杨书玉对杨氏先贤祠的态度。

看上去,杨书玉似是流连和不舍?

杨书玉笑容浅浅,低头避开他们的视线,提裙下台阶,快步跟了上去。

高时明负手信步,慵懒散漫地沿着岸边走在最前方,杨仲辅则紧跟其后。两人谈笑风生,多是在做表面功夫,甚至有时高时明敷衍地用一个嗯,来回答杨仲辅的提问。

饶是没经历过官场人情世故的杨书玉,仅跟在他们的身后片刻,也能判断出他们政见不和。现在是硬将他们凑在一处,怎么看都别扭。

杨书玉心中感到奇怪,既是如此,高时明还肯屈尊降贵来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