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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有声(80)

作者: 南榆枝 阅读记录

杨伯安神色晦暗地望了屏风一眼,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爹爹。”

杨书玉甜软娇羞的语调响起,给沉闷的花厅带来一丝暖意。

“爹爹莫要为难自初哥哥。”

“这就舍不得了?”杨伯安不悦地反嘲,回应他的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杨伯安无奈地叹声摇头,毫无预兆地起身离开了花厅。

“爹爹都走了,自初哥哥还不起来?”

林自初难得成了糊涂虫,愣神片刻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你别过来。”

林自初行至屏风的两步之外,便被杨书玉出声喝止住。他不解地轻声问:“书玉不想见我?”

见杨书玉低笑不回话,他转而问道:“书玉何时来的?”

似是联想到什么,他顿时失了往日的风度,变得局促起来。

他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干咳两声,试探性问道:“书玉都听到了?”

“听到了。”杨书玉语气轻快,欢脱地背过身去。隔着屏风只能瞧见她朦胧的影子,俏皮活泼之余,还带有娉娉袅袅的轻盈之资。

不忸怩,不羞怯,坦荡得似是他们早已互通心意,谈婚论嫁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因而,杨书玉并没有注意到去而复返的身影,亦没注意到林自初眼底藏着的狡黠。

“可是叔父…… ”林自初面露迟疑,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杨书玉是杨伯安的心头肉,如珠似宝地被娇宠着长大成人。在知晓林自初的心思后,杨伯安竟没有一分好语气,直接甩袖走人。

是以,林自初的担忧并无道理。

可杨书玉却并不在意,她只是意味深长地说:“爹爹是舍不得我。”

言外之意,若来日她成婚,她是要在继续留在杨家的,绝不外嫁。

林自初读懂了她的意思,温声询问道:“那我也留在江陵可好?”

“你不进京考功名了?”

杨书玉好奇地回身去看。林自初在明,她在暗,所以她尚且能看到似被笼上一层薄雾的林自初,眉目自有风流,浅笑吟吟,正凝神看她。

“他日若能高中,我必跪求一个恩典,将我外派来江陵。”

若林自初放言要弃文从商,只为博杨书玉芳心,会显得十分刻意和油嘴滑舌。十年寒窗苦读,只为来日金榜题名,他如此安排则正正好。

真心由此可见,舍取与妥协并存,是连杨伯安都会赞许的一份诺言。

见杨书玉不做声,林自初含情脉脉道:“书玉真的不出来见我?”

说着,他抬手抚上屏风,似乎想穿过屏风的阻拦,去抚摸上杨书玉娇俏明艳的面庞。

杨书玉勾起明媚地笑,右手持扇缓缓抬起,在将要与林自初的手隔帘碰上时,她飞快地改用团扇去扑林自初的手心。

“才不见你!”

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少女飞快地转身跑开,扬起的裙摆飘逸而灵动,银铃般的笑声散在空中,不绝于耳。

林自初跟着低低地笑出声,应和着她。

那被她扑到的手心也泛起一丝痒意,等佳人消失在视野里时,他才低头去看,嘴角的笑意如春风般温暖和煦。

似是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他的笑,一点点化开了。

——

“小姐醒醒,小姐?”

月芽紧张而小心的声音,将杨书玉从梦境中拉了出来。

“小姐又做噩梦了?”月芽小心地用帕子为杨书玉拭去额上的汗珠,眼里满是心疼。

涣散的双眸渐渐恢复清明,杨书玉望着她喃喃道:“若是槐枝在侧,她是否能认出林自初来?”

“啊?”月芽瞪圆眼睛愣住,还以为是她听错了。

杨书玉落寞地移开视线,朝里翻身背对月芽道:“那是一定的。”

槐枝心细稳重,说不定会比杨书玉更先认出林自初来。

尽管林自初用面具遮掩面容,不再刻意压制说话和举止习惯。如今的他周身气度华贵,与那个风光霁月的玉面书生截然不同。

可杨书玉怎么会认不出他呢?

甚至林自初本人都没意识到的细节,昔日全落在杨书玉的眼里,而他本人浑然不觉。

他下跪行礼时,撩袍惯用三指,膝盖骨前端最先触地……

他举杯敬酒时,无处安放的小指,惯爱摩擦着杯足圈口……

他执筷时,搭在虎口处的筷子会稍微高出一小截……

若这些都是巧合,那当杨书玉将酒泼向他的小臂内侧时,他忙于回护好,这个细节便成了最有力的证明。

杨书玉曾满心满眼都是他,又怎会认不出他?

可杨书玉的真心成了笑话,过往种种皆成了剜她心头的钝刀。梦中的情意绵绵不再甜蜜,都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夜夜折磨着她。

所以杨书玉宫宴上对他说:“我情愿认不出你。”

她多想和旁人一样,认不出林自初,可也好在她认出来了。

“小姐。”月芽小心地凑过去,“刚才谢公子来过,他问明日要去围猎,小姐可备有骑装。”

杨书玉进京只带了月芽一个丫鬟跟着,她自然比谁都清楚杨书玉的物件。

“小姐之前都不会骑马,这骑装我们今日得去买现成的。”

本不打算出门的杨书玉,闻言还是起身坐直,她抬眸看窗,外面天已大亮。

“建章呢?秦伯今日可会过来?”

“谢公子出府去了,没说去做什么。”月芽挠挠头,“秦掌柜一直在商行,说是等着小姐前去看帐。”

见她为难的模样,杨书玉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

等杨书玉拾掇好出门时,谢建章仍没有回来。料想是因为林自初暴露的缘故,他或许在谋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