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之壤[双向救赎](96)
琴桌是比较狭窄的,但是足以放下一台琴,并且还容她像一只慵懒的小猫一样趴在上面。
她引导着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脸颊上,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你感觉这是鲜活的吗?”
江述月原本下意识顿住,甚至本能地想抽回手,却看见她动容的双眼,像是半透明的鱼鳞在日光下的模样,带着一种未被言明的易逝感。
“你一定要记住我现在的模样好不好?”
这可能是她能展示出的最鲜活的状态,尽管她知道自己看起来总比正常人苍白一些,但是好歹还没有发青。
据说人在接近死亡的时候,周身是散发死气的,所谓的死气,就是苍白中发青的脸色,任何人大眼一看,都知大限将至。
江述月看她的眼神虽沉静如水,但却像是在衡量、思索,又像是在强抑内心的某些情感波动。
终究是将沉默作为最深沉回应的人。
他眸光微敛,手上多了力量,不再是陶栀子指引他,而是在陶栀子的手离开的时候,他的手也没有离开这脸庞。
他那种带着几分悲悯的眼神在闪烁,陶栀子看得有些奇怪。
手下的动作不像陶栀子引导的那样胡乱,而是真正如她所愿那样。
充满怜惜地、温柔地、辗转在她的侧脸,避开她受伤的下巴。
清凉的指尖落在她鼻梁处的时候,她略显陌生地轻颤一下,然后瞳孔扩了扩,静静地闭上双眼。
他的手流连半晌,轻飘飘地离开了。
陶栀子重新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有半点脆弱。
她总能轻描淡写地,笑着,用看似开玩笑实则严肃无比的语气说着: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死在你的目光里。”
“因为你的目光里总藏着温柔,为了这份温柔,我将会无数次扑向烈火。”
第46章 占有欲 好好抓住我。
隔了仿佛很久, 陶栀子亲眼看到江述月嘴角浅牵,露出了一抹类似笑意的神情。
她有些无法确定,由凝神看了许久。
不由得发现他身后的窗外, 大雨已经转为朦胧细雨,仿佛给皎洁月色拢上了一层纱。
月亮被细雨遮挡, 眼前最皎洁的月光逃入了江述月的眼。
述月终是笑了,笑得有些莫名, 好像在笑她的孩子气, 笑她未经世事的天真稚气。
他的笑藏着太多种可能,是陶栀子一时半会无法了解的。
但是无论如何,他终是笑了,相识至今这并非唯一的笑。
江述月之前也偶有笑容,与其说是笑容, 不如说只是嘴角扬起的简单动作, 让人无法辨明究竟有几分真实的笑。
不过这一次,好像是一种美妙的错觉, 他似乎因自己而笑——前所未有。
“你在笑我天真?”陶栀子没有半点愠怒,只是在他的眼神中微微偏头, 像是破罐破摔一样将头枕在琴桌上。
耳朵贴着木质琴桌, 眼睛却圆睁着,像夜里警惕又可爱的猫头鹰。
“没有。”江述月止住了笑意, 镇定否认道。
他似乎总不想为人师,并且不认为这世上存在真正的唯一的答案。
最终, 他用极为中立的立场说道:
“真正值得你扑向烈火的人, 绝不会让你扑向烈火的。”
“如果眼底的温柔需要你的自我牺牲才能得到,那这份温
柔,不要也罢。”
“无论你今后遇到的是我, 还是别人,这个结论都适用。”
听到前两句话的时候,陶栀子还很开心地晃了晃脑袋,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她在没有实践过的时候,很难去信服这些话,但是由于它们从江述月口中说出,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可信度。
她可能之前走在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上,很多人和她一样,固执地以自我牺牲作为换取关爱的筹码,到头来得到的最高回馈无非只是感动或同情而已。
当听到第三句话的时候,陶栀子眼神卡住了一样,像猫头鹰一样察觉到了什么,瑟缩了一下脖子,微微直起身。
她觉得最后一句话,听着有些奇怪,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不会觉得我除了你还能喜欢别人吧?”
以后,多遥远的以后。
可她的“以后”分明是断层的。
她瞳眸下的暗潮在静静翻涌,好奇中又带着困惑。
在她无比认真的询问下,反而倒像是超乎了江述月的预料,他好像在斟酌如何委婉又精准地表达。
“其实,我根本没想那么远,而且我的爱远没有那么伟大,无私之爱,应该不像我这样,有时效性。”
“所以述月,我只讨论当下,我不喜欢想‘以后’,即便‘以后’真的到来,难道你觉得谁还能比你对我更好吗?”
她滔滔不绝,展示出她偶尔会出现在眼中的早熟,只需要看江述月一眼,就好像明白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紧接着说道:
“我知道你一定想说我现在还年轻,往后会遇到更多精彩的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过往的人生如同一滩烂泥,遇到你几乎等于我伸出手哪怕再跳一跳就能触及的最高点。”
“尽管……我连你姓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末了,她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泛着光的眼眸注视着江述月,梨涡被点缀在笑容上,面容近在眼前,又有些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