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我某颗星(82)
阮季星不理解,生病不是理应第一时间告诉父母,寻求慰藉、陪伴吗?
但也没法强求。
她据此大概猜到,冯清莹和父母的关系的确并不和谐。
偶然有一回听到她往家里打电话,要不是她叫了声“妈”,还以为是在汇报工作。
而且,她家明明就在A市,开学前,却是唐天和送她来学校。
阮季星过去总顺理成章地以为,世上的妈妈都是爱孩子,愿意无条件为孩子付出的,像季曼、赵若华做的那样。
可现实颠覆了她的认知。
冯清莹现在的脆弱和倔强,和平时的形象也大相径庭。
究竟是因为生病,还是别的因素,她不得而知,唯一清楚的是,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向她打听。
阮季星打字说: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靠着我吧。
她抬了抬半边肩膀,向她示意。
冯清莹看她,诚恳地说:“星星,谢谢你。”
阮季星:你关照了我们很多呀,我也没做什么,你这么客气,就是没把我当朋友了。
冯清莹清淡地笑了笑,“从来没有人这么为我担心过。”
阮季星莫名从她的笑容里品出几分委屈。
但冯清莹没有朝她倒苦水的意思,她从不提及自己的不易,在她的认知里,怨天尤人不如脚踏实地地做事。
这其中,又有几分是逞强,几分是坚强?
伴随着几声雷,宿管阿姨说的雨终于姗姗来迟。
广播声,雨声,走路声,小孩哭声……汇成一团紊乱的声流。天堂或地狱,都不会如此吵闹吧。
天色灰暗,窗户玻璃上爬满蜿蜒曲折的线,阮季星望得出了神。
她想到,沈轲没有带伞,会不会淋湿,又想,雨一直下的话,他们怎么离开医院。
忽而,肩上压下一道重量,她扭过头。
冯清莹闭着眼睛,死死地咬着下唇,本就发干的嘴唇泛起白。
阮季星的想法便转变为: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不是也在下着一场雨?
第41章 驯化
沈轲回来得早, 只肩头淋湿一点。
他打包了两份饭,忙活这么久,她们还没顾得上吃东西。
阮季星右半边身子不好动, 伸出左手, 小声说:“你给我吧。”
冯清莹已有所觉察, 坐直了, 眼底略有几分潮湿, 她抹了抹眼角。
沈轲没有问,他是不关心;阮季星也故作不知,她是为保全冯清莹的自尊心。
冯清莹说要去一趟洗手间, 且不用阮季星陪。
阮季星找来移动输液架,帮她转移点滴瓶,让她自己去了,继而将视线投向旁边的沈轲。
像军训那次去医务室一样, 她坐,他站,像忠诚的侍卫。
她故意调侃他:“你还要跑腿费吗?”
沈轲默了默,说:“接到你电话的时候, 我以为是你。”
他看着她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说,你知道我当时多慌张吗?
但也许是她想多了。
阮季星揭开餐盒,是猪扒饭,三两块猪扒和不那么新鲜的青菜盖在饭上。
医院附近基本是快餐,有就已经不错了。
浇汁倒很香, 她拌着饭, 说:“如果是我,我可能早就崩溃大哭了, 不像班长,还能那么冷静。”
“你和她的成长环境、性格不同,没有谁要求你一定做到她那样。”
她仰着脸看他,“那如果,听不见的人真是我,你现在还会这么淡定吗?”
他未答,她便又改口:“算了,我不该拿班长的病说事的。”
事实上,这个问题就像“我和你妈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一样冒犯而无礼。
“我以前认识的阮季星,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有些茫然,“是吗。”
沈轲走到她旁边,怕她仰头仰得难受似的,半蹲下来,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是不是很怕?”
他这一句话,勾起了阮季星一直压抑着的后怕。
冯清莹的状况吓到了她。
从小到大,她没照料过病人,尤其是亲近之人,她很害怕冯清莹得了什么严重的病症。
但她想,最难受的肯定是冯清莹自己,她更不能手忙脚乱。
实际上,现在脑子还是像刚经历一场大台风,一片狼藉。
沈轲看出来了。
他还说:“你做得很棒了。”
阮季星坐在冰凉的金属长椅上,将他的眼眸望得很深很深。
那一瞬间,她好似看到遥远的一幅画面,随即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喜欢揉她的脑袋。
*
有次他学校开家长会,季曼放赵若华半天假,她一时兴起,想看看他的学校,跟着一起去。
上楼梯路过洗手间,她隐约听到几个男生在欺负人。
“喂,听说你妈妈是当保姆的,你爸呢?死了?”
“让开。”
有点耳熟。
她靠到门口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你一天到晚拽什么拽啊,你很牛吗?看见你这副吊样,老子就不爽。”
“说你呢,别摆出那张臭脸,信不信我揍你,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你再说一遍。”
“咋的,沈轲,你不仅面瘫,耳朵也聋啊?我说你——”
阮季星立马冲进去,几个男生正将沈轲团团围住,她锐声呵道:“你们干什么?!”
见她一个女生敢闯男厕所,他们蒙了下,随即说:“你谁啊?”
“我们不打女的,快滚出去。”
“不要高高在上地说‘不打女的’这种话好吗?”
她高高地抬起下巴,“女生不是弱者,你们以多欺少,也不是强者,我不需要你们自以为是的‘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