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痛苦万分,她因早有心理准备, 这一刀却是一声没吭。她不想让师父听到心疼。
那人有些意外:“倒是有骨头。”说着, 接二连三地气刃穿身。
云轻浑身冒血, 头上大颗的汗珠滚落。她疼得眼前一片模糊, 连意识也开始模糊了。
模糊中她仿佛听到浮雪在哭喊:“师姐你怎么了?你是谁?我们怎么得罪你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快停下!师姐你醒醒……呜呜……”
过于强烈的疼痛使得这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就像站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听远处深谷里的风声, 飘飘忽忽的缺少真实感。
云轻心想,浮雪醒了啊……
她那么胆小,看到我这个样子,应该会被吓到吧……
云轻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本想笑一下, 实在是疼得面部肌肉已经不听调遣了,脸上呈现了个怪异的表情,轻声说道:
“好、师妹,我、没事。”声音极轻,也不知浮雪听没听到。
浮雪哭道:“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打我师姐了!”
“还真是姐妹情深,那就,如你所愿。”
云轻心头一沉。不行。我体质特殊尚且如此,浮雪又能挨几刀?不,不能让师妹挨刀子……
那一刻,她身上爆发出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支撑她昂起头,用一种挑衅的语气冷笑道:
“妖道!有朝一日,定报此仇!我要抠掉你眼珠子,掀翻你头盖骨,拿你心肝喂野猪!”
“啰啰蝼蚁,敢比日月!”
他被她激怒了。风刃攻势陡然密集,雨点般急促。
云轻不知被他刺了多久,她觉得他最后停下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她身上已经没有可以下刀的地方了。
她痛得麻木了,心想,这大约就是凌迟吧?
后来她不停地想,我怎么还没死呢。死了就解脱了啊……
浮雪还在哭,云轻多想摸摸她的头,可惜她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写还是不写!”
乐尘子:“还有个小的,不如一并杀了?”
“好,好,好!”那人怒极反笑,“一心道果然都是冷心冷肺、薄情寡幸之辈!”
紧接着是轰隆隆一阵雷声。
云轻意识逐渐模糊,雷声和哭声都越来越远。她心想,我终于要死了啊。
——
云轻猛地睁开眼。
她剧烈地喘息着,瞪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江白榆的脸,火光在他脸上跳动,照亮他紧锁的眉头,以及关切的目光。
江白榆正单膝跪着,蹲在她面前,手掌按在她的肩上。看到她睁眼,他松了口气,“总算醒了。”
而一旁传来浮雪的哭喊:“呜呜……师姐……呜呜……”
程岁晏正在摇晃她:“浮雪?醒醒啊浮雪,吃烧鸡啦!”
云轻闭住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风送来河水的潮气,其中夹杂着周围草木的清香。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着,离篝火近的那只手,肌肤表面能感受到轻微的烘烤。
远处有小动物窸窸窣窣的动静,可能是黄鼬也可能是刺猬。更远处是一声孤狼的嚎叫,悲凉旷远,回荡在天地间。
这一切将云轻的情绪从那个荒芜痛苦的情境里拉回现实。
她睁开眼睛,抬起手背擦了一下额头,手背上全是汗水。
“原来是梦吗。”她自言自语道,动了一下肩膀,感觉全身都疼。
梦会如此真实吗?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而程岁晏终于晃醒了浮雪。
浮雪睁着眼睛,神情一片茫然,呆呆地看着程岁晏,这样过了一会儿,渐渐地回神,她缓缓地坐起身,看向云轻。
云轻看了眼她额头上细密的汗水,以及满脸的泪痕,问:“浮雪,你做了什么梦?”
“啊,我不知道,”浮雪答道,抹了一把泪水,“我就知道我好难过。”
云轻按了按眉心。
她怀疑她和浮雪做的是同一个梦。可是为什么浮雪忘得干干净净,而她却记得清清楚楚?会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吗?
云轻突然想到梦中的仙人对她使用真言咒无效。
那么,排除掉“仙人买了假真言咒”这个有点荒谬的可能性,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她特殊的体质,能够抵抗仙人的精神控制。
也正是因为如此,本该遗忘这个梦境的她却记得清清楚楚,这点想必也超出那仙人预料了。
云轻闭上眼睛回忆梦里的每一个细节,想到自己被仙力压制时的绝望和痛苦,整个人依然忍不住惶惧战栗,皮肤表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有一种直觉,这梦看似是假的,实际是真的,那仙人确实想把她们抓去威胁师父,只不过是以制造梦境的方式。
至于为什么没有抓肉身,那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觉得没必要,也可能是不想一次就弄死,留着以后继续尝试威胁。
他到底是谁?
梦中师父应该是有机会说出他身份的,可为何一直不说?
师父修的是一心道,又为什么教她和浮雪修慈悲道?
羲皇无字书到底是什么东西,连仙人都看不到上面的字?
她又凭什么能看到?
……
疑问太多了。
不管这个仙人是谁,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和江病鹤是有关系的。
修道之人,绝大多数一生都没有接触仙人的机会。
倘若说江病鹤认识什么仙人,云轻自然而然想到一个最可能的答案——他的师父华阳子温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