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荼道:“今时不同往日。”
“哪里不同,”姜敬文道,“再大的困难都会过去,有什么事我与你一同承担,你别去好不好。”
祢荼道:“我爹娘死了。”
语言在这一刻苍白无力,姜敬文满眼痛惜,哑声道:“但你还在。”
祢荼怅惘:“我家也没了。”
姜敬文道:“如果不嫌弃,你可以住在我家。我老家在邯郸有处大宅,阿荼,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娶……”
祢荼后退了一步,笑着道:“你问我愿不愿意随你回家,那你愿意同我一起去修仙吗?”
姜敬文道:“……阿荼,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这世上还有好多条路可以走……”
祢荼道:“我一直就很向往超脱凡俗的力量,只有修仙能助我如愿以偿。”
“你不是这样的!还有谁说修仙就一定会有超脱凡俗的力量?”姜敬文抬手一指,道,“是他吗?”
祢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树下的方思议,破烂长袍被他穿出了一
身仙气,周围还未散去的少年都在偷偷打量他,悄声议论着。
“他是什么人?”
祢荼道:“刚认识的人。”
姜敬文道:“是他劝服你去修仙的吗。”
先前那个老道人无论怎么说,祢荼都没有松口过。
而这个人,不过第一次见,祢荼就告诉他,要去修仙了。祢荼向来对修行无心,必然有人撺掇!
祢荼道:“是我的决定,与他无关。”
“我不信。”
祢荼皱眉:“你不信什么?”
听出她话里的不甘和愤恨,姜敬文知道劝她不过,从袖中掏出一段白绸,道:“这是我家的府邸,任何时候你想见我,就来这个地方寻我,我等你。”
那是一条写了字的发带,字迹清秀隽永,她一直觉得很好看的。
鼻尖又些微的发酸,祢荼接了过来,揉成一团,偏过头去,冷声道:“别等了,我不会去。没事的话,那就走吧,我也该启程了。”
姜敬文深深地望着祢荼,看向那总是缠着祢荼的老道,以及那位容貌过人的白衣男子,最后,他带着其他人,往山下走去。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绿影间,祢荼眼眶终于红了,她蹲了下来,抱着膝盖抹了下眼睛。
今后不再是同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修仙是个好去处。”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如寒冰初裂,万物逢春。
“你不结巴了?”祢荼惊讶得连哭都忘了。
方思议又道:“对你而言,修仙是最好的去处,因为你和寻常的修仙者不一样,你是半仙之体。”
祢荼困惑,对她来说,都是修士,半仙和金丹、元婴好像没什么区别?
老道目光悠远,修炼一道,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半仙。
天命者,半仙之体。
初入道途,一步峰巅。
不过道途之上还有仙途,等半仙之体筑体成功,直接半仙境,便能傲世当世所有修士,在仙人堆里也能有一席之地。
“不要太记挂这个人,他只说让你去见他,却没问你去哪儿,该怎么去见你。”
祢荼哑然,修士祸乱世间,旧友没跟她划清界限已经算不错了。
“是我多言。”方思议面露羞愧。
“没事。”祢荼知道他是好心,这人听声音就知道是个什么性格,能多说这么些句已经不容易了。
方渺道:“跟老夫回宗吧,宗内有些许武技,或许对你有帮助。齐天门的人很快就找上来了,先前离开的那个叫般竹的可能也会回来看看,留在这里不安全。”
“行。”祢荼道。
方渺眉飞色舞,咳嗽一声,让自己冷静,不就是天命者吗,他问心宗还没有天命者呢!
“但走之前,我想去洪彦镇走一走。”
方缈连连点头,道:“那就快点走。问心宗此去千里,再回来可就难了。”
街道上凌乱不堪,深渊地缝横过东街,那里的屋舍已不见踪影,被流星火球摧毁的房屋一片狼藉,翻折的旗帜,呼喊的声音到处都是。
“娘,娘……”
“爹,你醒醒。”
不过一场斗法,镇上的百姓死伤有两成,好在贪玩的小孩当时都在山顶,都还活着,而这些小孩家里,大多有亲人在世,虽说有些人伤得都不轻,但至少有人还在……
也好。家破人亡的有她一个就够了。
去问心宗的路上,方老头难得破财买了辆马车,马车破破烂烂四处漏风,驱车的是匹老马,瘦骨嶙峋,车子晃晃悠悠,慢吞吞地长途跋涉。
车内颠簸了一阵,祢荼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她摸了下后心,满手的血,于是掀开车帘对前面驾车的人道:“我后背还有点疼,您能再给我治一治吗?”
方缈道:“别找我治,你找他。”
“他?”祢荼看向方思议,这人端坐车内,仪态万方,自从在榕树下道过几句话之后,他就一直闭口不语,像在自惩,当然可能他本就话少。
方缈的声音从车外传来:“你先前受伤昏迷的时候,是他给你治的。”
祢荼伸手在方思议眼前晃了晃,道:“你能治活人吗,比如我?”
方思议朝着祢荼伸出手:“手给我。”
第6章 招惹 对她好,对别人一般。
祢荼试着把手放在他掌心,方思议一手托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手掌附上她手背。
有股熟悉的暖流涌入身体,祢荼便感觉后背尖锐的痛觉在缓缓消弭,手上、胳膊上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