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便是敷衍,褚氏也懒得再磨。命人仗其二十,打了个半死不活。而后又让李嬷嬷带着几名护卫,将人扭送官府。又叫人上下打点,盯着点别叫人死了,死了可就什么都问不出了。
那场大火瞒不住西京城里的各双眼睛,那索性也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将此事再闹得更大些,让别有用心之人有所忌惮。
谢昭凌就跟着自己的主子,站在离院门最近的位置。
他隐约察觉,那丫鬟被架走时,似乎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叫谢昭凌警觉。
临近除夕,出了这档子事,年味都淡了。
阖府上下,风雨欲来。
褚氏将铺子里的事全权交给陆氏负责,自己则亲自将府内彻查一遍。
褚氏下令,严查近三个月入府的所有人。先筛查三月内的,等查过一轮,再扩大为半年内。
各院均要将新人的情况如实汇报上来,以便核查。
乔府入府门槛高,筛查比别家已经严格不知多几何,都有歹人潜进来,可见管理一大家子有多不易。
谢昭凌在听到三月内时,心弦微松,听到之后还要查半年内的,眉眼间又浮现一层冷色。
他恰好在这半年时间内。
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个丫鬟为何要看他。
这一次整顿声势浩大,各院倒还真查出一两个没登记过的。只不过都是些粗使奴仆,且查过之后,干净清白,并无差错。
可纵然没出漏洞,乔父也发了好大的火。他最是刻板严苛,一样一样都得循着规章来办,但凡越过了规矩去,他都要恼怒一番。
他做御史多年,不懂变通,也很难扭转观念,认定了的事就死都不改,幸好他的官位并不太高,头上还有个能压得住他的上官,在朝堂上能拉着他些,否则以乔父的性子,早就被皇帝拉出去杀八百回了。
乔父坚定认为出身低贱的人品行有缺,并不存在“出淤泥而不染”一说,只有小污与大污之分。
为奴为婢者,若只是出身贫寒,或许十中有一为优,加以管教,十中有半数都能入的了乔父的眼。
但出身三教九流的,便是一个都瞧不得。
尤其是转日听官府传来消息,说那丫鬟招了,称自己收人钱财为人消灾,又查出那人在被赵姨娘买回来前,曾两次进出悦泉楼。
这下可把乔父气坏了。
“破巢之下,焉有完卵?!那污浊之地,尽是些宵小之徒!金玉其外,徒有其表,实则藏污纳垢,早就都烂透了!”
自此,乔父对于悦泉楼的恶意更深了。
眼见着就要查到木兰院头上,乔姝月头顶有朵化不开的愁云。
这好端端的,若是没有这茬,谢昭凌的身份就可以一直瞒下,时间久了,没人会在意。
偏偏在这个时间出了问题。
乔姝月心神不宁,乔誉劝她:“谢护卫有功在身,在这场大火里亦深受其害,他如今有照身贴,你就光明正大报上去,不会有人怀疑他。吴大夫也不是多事的人,他不知道谢护卫的来历,不会乱说。”
真正知道谢昭凌来历的,只有老二老四还有乔姝月的身边人。乔誉觉得,只要谢昭凌低调些,这段时间并不难混过去。
若放在从前,乔誉绝不会这么偏袒谢昭凌。
可谁让谢昭凌昨晚救了他一命呢。
乔誉叹了口气,未曾料想到,当初被他刁难的人,如今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以及点醒他、没叫他误入歧途的良师益友。
“至于他在悦泉楼那一段……就先避避风头,别让他出门了。”
只要不遇到从前见过他的人,就无人能发现他们藏起来的秘密。
“千万不可被父亲知晓。”乔姝月低声喃喃,“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木兰院将谢昭凌的情况报上去,和当初乔誉的说法一致,由乔誉从吴氏医馆带回,人有照身贴,褚氏没细查,随意看了两眼便放下了。
倒是乔父拿起来看了好几眼,“是那晚跟在姝月身边,腰间佩戴攀云剑的少年?”
也不知是什么人,能得到攀云剑这么贵重的赏赐。
褚氏诧异他记得,“是他,他先前是在老四院里当差,后来偶然救了落水的月儿,不知老爷可还记得?”
乔父这下印象深了,“是那个识字不久,却仅靠抄几遍书便能背诵整篇弟子规,还应对上来我的问题那小子?”
“是他。”褚氏笑道,“老爷不是还准他去学堂读书吗?”
“是了是了,想起来了,”乔父难掩期待,“如今如何?”
“诗经已学完,正在读礼记,夫子对他赞不绝口呢。”
乔父捋着胡子笑了,积攒数日的郁气终于散了些。
“不错,果真是个好苗子。攀云剑给他倒也合适,听闻他身手也不错,那晚都靠他机敏。”乔父将少年的照身贴合上,在桌上拍了下,“瞧瞧,这就是好人家出身的孩子。”
“听说他父母皆不在了?回头还是要弄清楚是如何去世的,以及可还有旁的亲人,不然往后若想送去科考,都不好办。”
褚氏笑着应了声好。
入了夜,谢昭凌偷偷翻出乔府,去了上回和郑丰南见面的茶楼雅间。
到时,郑丰南果然已经在了。
“是你的人,对吗。”
谢昭凌一把推开房门,冲进去质问。
郑丰南被冷风吹得一哆嗦,愣了下,笑开:“哎,许久不见,怎么这么凶啊。”
他给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来,喝茶暖暖身子。”
谢昭凌反手将茶杯挥到地上,利刃出鞘,架在郑丰南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