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氏冷哼了声:“危言耸听。”
褚玄英一副坦然自得的模样靠在软榻上,看她一眼,没言语。
乔姝月见舅舅这幅表情,心蓦地下沉。
她不了解朝堂之事,可也好奇过,她幼时的印象里,皇帝虽算不上多英明,但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怎么前世一直都风平浪静的,后来忽然就战乱四起了呢?
平庸无过错的皇帝变成了暴君,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而后又一度沉溺酒色丹药,荒淫无度。
柳家后来肆意敛财,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也是皇帝纵容的结果。
但那都是因太子病亡,无人制衡二皇子,才起的变化。
眼下距离太子病故还有几年,按理说不该这么早就……
难不成前世那些变故,不全因太子之故,实则另有他因,且积弊已久了吗?
乔姝月目光落在谢昭凌身上。
她已经留了他两年的时间,或许是该放他去广阔的天空里翱翔了。
然一想到两人要分开,她就五脏六腑剧痛,瞬间就要落下泪来。
实在是害怕与他分别了,上回的离别便是永别,阴阳两隔。
但往好处想,前世的陛下活得比她还久,而她若继续沿着前世的轨迹,也不会早早就死。
他们总有能再见面的时候。
更何况,他们如今的关系与前世全然不同,这辈子乔家的命运也已改变了太多,自己实在没什么可忧虑的。
如此想着,她目光里逐渐透露出了一丝坚决。
而这一切,她的每个神情变化,都被谢昭凌看在了眼中。
谢昭凌不动声色地垂下眼,默默捏紧了拳。
褚氏坚决反对,褚玄英也没缠着外甥女要一个结果,反正他此次回京还要再待上一段时日,并不急于在此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之后的几日中,谢昭凌依旧每日天不亮就去和褚玄英学习,等到早上,再和乔姝月一起去学堂读书。
乔姝月敬佩少年旺盛的精力,看着他每日游刃有余地处理每一件事,有条不紊,沉稳可靠,他不仅忙的事多,且每件都做到了拔尖,令人赞不绝口。
乔姝月愈发觉得,自己强行捆着他在身边是个很自私的行为。
谢昭凌何尝看不出她是如何想的,他一向都听她的,如今却又暗暗生了反骨。
先前乔誉问他,若遇到机会,是否会离开乔家,他答得果断。
他依旧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他这辈子信奉的都是人要一直往上爬,唯有不断地往上走,才能免于被人踩在脚下的悲哀。
那种无力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他心里燃烧着对权力的渴望,随着长大,那念头愈发强烈,在他心头烧得炽烈无比。
褚玄英无疑是个好的选择。
比起郑丰南,他如今更愿意跟一个好人走。
可……边关实在是太远了。
鞭长莫及,他心里放心不下她。
次日,到了王府举办接风宴的日子。
褚氏事忙,便叫大嫂陆氏带着乔姝月去,乔姝月一路上都乖巧地跟在大嫂身边。
今日至关重要,她生辰前的每一日都得小心谨慎。
王府的掌事嬷嬷将乔府一众人引进门,看了一眼乔姝月身边跟着的少年,笑道:“今日的宴席,男女是分席的,所以护卫小厮便不用再往里去了。”
乔姝月心头一紧,回头望向谢昭凌。
少年瞧见她眼里的无措与恐慌,目光晦暗下去。
陆氏思忖片刻,“那谢护卫便在外院等候吧。”
掌事嬷嬷又道:“护卫到府外等候便好,王爷特为各府上的随从设了棚,可遮阳休憩,吃喝也都是有的,夫人尽可放心。”
陆氏这下皱了眉,她抬头见别家的下人也都被赶了出去,深吸口气,“谢护卫,那你就去吧。”
乔姝月犹豫了下,也冲着他点点头,“莫要乱跑,等我们出来。”
谢昭凌面上看不出表情,低头道了声“是”,转身跟着王府的人走了。
才走出府门,王府护卫便把他撂下,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棚子,敷衍道:“自己去吧。”
说完便回了府。
谢昭凌没去,他环顾四周,绕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径上,趁着四下无人,足尖轻点,几步便攀上了一棵茂密的大树上。
他腿上功夫好,这几下做得毫无声息,蹲在粗壮的树枝上,眺目远望。
位置选得不错,周遭的绿叶可以将他身形掩住,而他的目光恰好能透过树叶的间隙,直直望向王府后宅。
他锐利的目光仔细地搜寻,而后定格在某个娇小的身影上,慢慢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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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待女眷的院子别有洞天,位于王府北侧的一座小花园旁。
底下人传乔御史家的女眷到了,长灵郡主早早便在入口处亲自等候。
乔姝月一露面,长灵便红着眼睛扑了上去。
乔姝月被撞得后退一步,手撑住对方的腰侧,险些闷死在对方的怀里。
陆氏见她们有很多话要说,笑着与另一夫人往一旁去了。
乔姝月脱离怀抱,这才抬头看清了长灵郡主的模样。
只见长灵两眼通红,埋怨道:“你也不派人来给我送个信。”
乔姝月弯唇笑道:“想着你才归京,定然分身乏术,便没多做打扰。”
许久不见,多少有些生疏,加之乔姝月实际来自于十年后,算起来也有十几年没见过长灵了。她好说歹说,才哄得郡主消了火气。
长灵郡主还要去招待别的客人,将乔姝月送至席位便离开。陆思蓁和林韵见她落单,都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