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步亭注意到女孩冰冷的目光,果然渐渐没了兴致。
若是从前,他只要通过惩戒的方式,教导她即可。可此刻,他怕了,他不想吓跑她。
还是算了。
柳步亭掐灭了念头,叹了口气,“月妹妹,你可知我的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撑着她身侧起身。
后面半句“我心仪你许久”还未说出,便再也没机会开口。
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用力地捂住他的唇。
那人顺手扯下挂着的幔帐,几下缠罩在他的头上,带着他疾速后退,一边退到房间中央,一边箍着他的脖子,调转了身体的朝向。
而后只听利刃出鞘,钻入布中,手起刀落,一剑扎穿了他的脖颈。
霎时间,鲜血四溅。有布挡着,才没喷射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腥甜的味道。
柳步亭双目凸出,捂着刀口,想要回头,却被人钳制着,无法动弹。
血液汩汩外涌,身体的温度在流失。
他到死也没能看到杀他的凶手,没能看乔姝月最后一眼。
柳步亭的尸身无声倒在地上。
谢昭凌垂下手,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人。
第52章
【52】
乔姝月侧头看着那边。
谢昭凌眼底漆黑一片,比黑夜还暗,寻不到一丝光亮。
他面无表情,周身还充斥着浓重的肃杀与血气。
他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蹲下了身,抄起柳步亭身上还算干净的一块衣角,沉默地擦拭着攀云剑上的血。
乔姝月莫名地想起那句——
“我以后,都用这把剑保护你。”
乔姝月哽咽一声,泪水模糊了眼眶。
他做到了承诺,用攀云剑保护了她。
谢昭凌很快收了剑,走到榻前。
他挡住她的目光,一把将另一片床帐也扯下,将柳步亭的尸身裹了个严实。
血一滴都没流出来,地上干干净净的,好像从未有人死去。
谢昭凌将尸体拉到一个乔姝月看不到的地方。
他居高临下,面色冰冷地俯视着尸首。半晌,才平息了内心的暴戾,找回神志。
而后他才回到乔姝月身边,站在床边,目光逐渐柔和。
他将自己沾染了血的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手绕到她颈后,将她扶起身,靠在自己怀里。
无声地,安抚地在她后背拍了拍。
乔姝月死咬住嘴唇,无声痛哭。
哪怕装作冷静从容地面对柳步亭,根据他的性子,迅速做出反应,寻找应对的法子,她终究还是害怕的。
她从前只有一味被柳步亭纠缠、欺压的份儿,她这次也没把握能在柳步亭手底下讨到什么好。哪怕心里害怕,她也要强忍着,昂起下巴面对,若往后退,那才是叫柳步亭称心如意了。
可谢昭凌忽然出现了。
她浑身绷紧的劲儿顿时卸了个干净。
她不用再强迫自己对抗麻药,她可以流露出软弱与胆怯,任由自己全身无力,倚靠着他的胸膛。
谢昭凌揽着她,拆了小姑娘蹭得凌乱的发髻。以指为梳,十指拢住她的长发,灵巧地将她头发聚到一处,三两下就重新梳好一个少女的发髻。
小姑娘愣住,眼泪悬而未落,她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会说话似得,瞬间传达了万语千言。
谢昭凌低缓着声音,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他大抵是压抑克制太久,声音都哑得磨人耳朵。
“日日在窗外看着,早就学会了。”
他会给她挽发,因为每日早起玉竹给她梳妆时,他就靠在窗边,静静看着。
日复一日,看了一年,再笨也记住了。
他也不知道学会又有何用,总不至于轮得到他上手去做这些事,他心里都清楚不会有那么一天,可还是认真看了,学了,默不作声地,都记在了心里。
乔姝月感受着他的手指划过头皮的感觉,闭上眼睛,埋在他胸口深深吸气。
他的衣领沾了血,能闻到些血腥味,但更多的都是衣服本身皂角的味道,清清爽爽的,很熟悉,有安全感。
当时他若是不带着柳步亭远离、调转方向,那柳步亭的血就会尽数都喷到她的身上。
他是不想那些脏污的东西碰到她。
他的温柔总是如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滋润着她的心房。
几下梳好了头,谢昭凌没再多耽误时间,扔开枕头,用她身下的床单将她包住。
一扶在她背后,一手从她腿弯伸过,稍稍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乔姝月窝在他怀里,看着他寻到一处暗门,按下机关,走进暗道。
乔姝月这才知道,当初二哥那个案子,他是如何偷梁换柱,将真凶运到悦泉楼里,又是如何将二哥悄无声息地带了出来。
乔姝月心底震撼,垂着眼睛,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的陛下,总是这般无所不能。
进了地道,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
谢昭凌却如鱼得水,步子又快又稳。
阵阵阴风从乔姝月耳边呼啸而过,她将耳朵贴到他胸口上,只专心地听他的心跳声。
快速急促的,仍未平息,这是为了她而慌乱的心。
谢昭凌走了几步,将乔姝月轻轻放在地上,将她的头扭向一边。
“闭上眼睛。”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乔姝月听话地合上双眼。
而后谢昭凌又离开了,听方向,他回去了。
谢昭凌回到房间,拖起柳步亭的尸体往暗道里拉。
走廊里忽然传来脚步声,谢昭凌停下动作,听着外头的人停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