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那他可真是讨厌死啦!”
玉竹捂嘴偷笑,蹑手蹑脚出去,关了房门。
乔姝月坐在妆奁前,怔怔对着掌心的玉簪发呆。
半晌,小心翼翼地握紧,贴在心口,抿着唇,露出一个懊恼又甜蜜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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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窗牖照进来。
铜镜之中,映出男人裸露的伤痕累累的胸膛。
在边关吹了三年的风沙,他的肤色也没有变黑,只是在原来白皙的基础上,略带了点暗色。
除却一些微不足道的刀伤外,此刻最为狰狞的,当属心脏旁的一道贯穿箭伤。
弓箭由他背后射入,穿过前胸,探出箭头,胸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箭矢贯穿之处,还依稀能见当初伤势的惨烈。
经过几月的修养,伤口周围已呈愈合之势,只是时间尚短,无论是前胸还是背后,被洞穿的地方都没有长好。
若被她见到……
谢昭凌面露无奈。
当初就连军医都说这伤甚为凶险,说他能逃过一劫,死里逃生,完全是奇迹。
谢昭凌一直都知道支撑着自己站到今日的信念是什么。
是京中那个一直在等他回家的小菩萨。
也是这一伤后,他心里的执念愈发深刻,某些念头变得坚不可摧,至死不渝。
他唯一的软肋,便是小姑娘的眼泪。
若是叫她亲眼见到他的辛苦,想必……
这辈子,都会成为她的心结吧。
只是如今将人欺瞒得狠了,不哄是万万不行的。俩人闹别扭的时日若是长了,恐会给他人可乘之机。
觊觎她的眼睛那么多,他万不可再行差踏错。
谢昭凌小心翼翼地绕过伤口,擦拭完身体,换好药,将寝衣穿好。
带着愁思,心事重重地睡下。
一夜旖梦。
少女手臂勾缠着他有力的臂膀,缩在他怀里娇声抽泣。
被欺负得狠了,还不忘惦念着他胸口的伤。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试探地伸来,要按在他心头。
他捉住少女细长的手指,拽着往下去……
天还未亮,谢昭凌睁开眼睛。
低叹了声,不得不又去换了一身新衣。
等他清空了满脑子的绮念,推门走到院中,远远便听到褚玄英练剑的声音。
他有伤在身,暂时不能再动剑。
于是就在台阶上坐下,静静看着人晨练。
等褚玄英挥洒热汗,收了攻势,一回头就看到小徒弟满脸烦躁,板着脸坐在那思索人生。
褚玄英乐呵呵地走近,“哟,这大清早的谁又惹你了?”
他挽了个剑花,嘲笑道:“不能练剑,眼红?”
谢昭凌沉吟半晌,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认真地请教:“敢问师父,当初都是怎么哄师娘的?”
褚玄英愣了下,神情呆滞,茫然地道:“为师没哄过女人。”
“师娘性子温婉,从不发火吗?”
褚玄英无辜道:“不啊,我两任夫人都没等到与我熟络起来,就病亡了。”
谢昭凌:“……”
第62章
【62】
生辰过后,乔姝月便一心一意盯着在家读书的三哥。
她表现得太过异常,乔誉看在眼中,担忧她又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毕竟这些年里,类似的事实在发生了不少。
那个人不在时,她好歹安生了几年。
人一回来,她又开始行迹鬼祟,似乎暗暗酝酿了什么大阴谋。
乔誉时常会在妹妹身上察觉出怪异感,可他又说不出缘由。
直问,她肯定警惕,什么都不肯透露。好在现在那人回来,他可以另辟蹊径,不必将精力全都放在她一人身上。
乔姝月躺在院里的椅子上乘凉,三哥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三哥说了什么听不清,乔姝月忽然拉着他的胳膊不许人走。她早有准备,从旁边一摞书中抽出一本,凑上去请教,那书的内容似乎十分有趣,于是三哥便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
乔誉从院外路过,将这一幕尽数看在眼中。
脑子里忽然回忆起她对叶宰辅之孙叶奉惟的抵触与排斥,眉头紧锁,眼底略过深思。
**
午后的将军府,管家来禀报,有一位姓郑的公子前来拜访。
褚玄英不在府上,管家的话传到谢昭凌这儿。
姓郑?
谢昭凌放下画笔,卷起画轴,去换了身常服。
管家将客引至前厅,奉上一盏热茶,而后谢昭凌便到了。彼时郑丰南正背着手,打量着厅中的摆设。
“郑公子,别来无恙。”
郑丰南回头,不由得一阵恍惚。
当初那个还不及自己高的瘦弱少年,如今已经弱冠,身着一袭玄色私服,背对着日光,立于屋檐之下,气质从容,稳重内敛。
“小谢将军。”
郑丰南笑着揖手,感慨道:“多年不见,当刮目相待。”
曾经那个将刺都裸露在外的少年,如今已经学会将敌意完好地包裹起来。
举手投足间并不输任何一位世家公子,因为久经沙场的缘故,甚至比那些在安乐窝里长大的公子哥们还显气势。
银冠束发,腰系玉带,端得一副矜贵淡雅的公子模样,任谁看了都要赞上一声芝兰玉树,如圭如璋。
变化之大,惹得郑丰南频频侧目。
谢昭凌神情淡漠,从人身边越过,先行坐上主位,而后才对郑丰南道:“郑公子请坐。”
言行间状似温文有礼,可细观其神情,体察其内心,依旧能看出他内里的不屑与傲慢。
他不喜欢的人,仍是半分面子都不愿给。
郑丰南摇头失笑,心情愉悦地落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