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在下当年因故离开京城两年,等再回来,发现将军已然离开了?离别的话都未来得及说,甚是可惜,幸好我与将军还有再见之时。”
“当年若执意叫将军跟着在下做事,怕是也难有今日这番成就。将军留在乔府,实乃目光如炬,高瞻远瞩。”
谢昭凌打断了他,开门见山道:“寒暄便不必了,郑公子上门,意欲为何?”
郑丰南见状,也不再同他绕弯子,直言道:“从前的纠葛,前尘往事,都已过去,悦泉楼已然被查封,那么发生在那座酒楼里的事,亦如青烟、如尘土,尽数归了虚空去。”
谢昭凌轻嗤了声,满不在意道:“悦泉楼的事与我无关。”
“将军莫急,在下并非来翻旧账的。”郑丰南道,“悦泉楼覆灭,在我的计划之中,它不需要再存在,我们自然不会拼命保下它。”
他话锋一转,忽然又道:“早在将军离开不久,那地方我们便计划要舍了的。当初三爷离京,一切动作都慢了下来。主心骨不在,计划搁置,那地方没能立刻撤了,这才让乔姑娘险些遇难。不过也好在没及时裁撤,不然哪有将军与乔姑娘的一份情缘?”
谢昭凌目光顿时凌厉起来。
他眸子轻抬,不言不语,手中的茶盏缓缓搁在桌上。手撑着头,眸光锐利,盯着郑丰南的脸瞧。
“我说过,莫要用她来威胁我。”
郑丰南连连摆手,告饶道:“将军如今当真是气势逼人,小民实怕得很。说这事也不是要威胁将军,只是……谢将军,我们可以不做敌人的。”
“将军不会不知,您在边关拔了我们多少眼线和暗桩。将军慧眼如炬,西羌遭受重创,连带着我们也被上头责骂。”
谢昭凌冷淡地勾了勾唇。
他也是到那边才发现,柳家竟私下里通敌叛国。
郑丰南似看出他所想,又赶忙撇清关系:“谢将军可真是错怪了,柳家上下都与陛下是一条心,是站在二皇子这头的。”
“我知道,只有你的主子通敌。”
郑丰南朗声大笑,丝毫不觉得叛国可耻,恍然大悟道:“难怪将军知晓了这密辛,却不上报,私自瞒下了,原来只是想针对我主子,捏着我们的把柄,自然无所畏惧。”
谢昭凌对他的揣测不置可否。
他的确没有什么忠君爱国的心,但也不是那种一有点别人的把柄就会沾沾自喜,恨不得向天下人揭露罪行的人。
他只是想将手里的消息都能最大程度地利用,那些事还不到时机揭穿,他自然会闭口不言。
况且柳家与乔家是仇敌,柳家对小菩萨做过的那些事,他可没忘。
那位柳家三爷,他自回京以后,便一直想会一会。他捏着他们的把柄,他们果然主动找上了门。
郑丰南勾起唇,摊手道:“你看,你知道我们许多秘密,那个密道不就是你捅出去的吗?我呢,手里也有将军的一些旧事的线索,不若我们合作,你看如何?”
“……”
“这两年,受国师的蛊惑,皇帝是越来越糊涂了。将军在边关应该深有体会吧?纵容那帮贪官污吏贪了军饷,又克扣军粮,边关的将士们不知受了不少苦。若无小谢将军用兵如神,诡谲难测,在短短时间便痛击了异族,只怕这场仗还不知要拖几个冬天。”
谢昭凌没理会他的煽动,淡声道:“若无柳三爷安置的细作里应外合,将士的牺牲还能再少上一些。”
郑丰南笑意未减,由衷感慨:“所以说,谢将军真乃奇才也。”
当初在京城就破坏了他们不少计划,后来人到了边关,干脆将他们的整个阵地给一锅端了。
做不了上下属,做同僚也是极好的。
“听闻将军在边关受了重伤,在下这儿有些灵药,是南黎部落炼制的秘药,化腐生肌是一绝,将军可以找人一试。”
……
一个时辰后,郑丰南从将军府离开。
谢昭凌坐在位上,对着那盏已经凉了的茶深思许久。
日前才收到探子从梧县送回来的密信。
信上的内容竟与郑丰南示好而提供的线索相差无几。
那名俘虏叫了他从前的名字,还供出一些细节。俘虏声称知道养父是从何处捡到的他。
其实根本不是捡来,而是从一个民间巫医手里买回去的。
谢昭凌循着线索一路探查,派人去了当地的小医馆,得知当年卖他的巫医早几年便过世了。
后来探子寻到那位巫医的后人,翻找出一本手札,证实了俘虏所言非虚。
当初并无人将他遗弃,是有一男子带着他到医馆看病,巫医起了歹意,将他转卖,再回头同那男子说,孩子被人夺走,自己一介医士,阻拦不得。
那男子竟半分都没怀疑,信以为真,匆匆去寻。
男子就此离开,过了几月几年都没回来,巫医便彻底放下心。
那个带着他的人究竟是何人?是否就是他的生父?
为何只有一男人带着他,他的生母又去了何方?可还活着?
从前他无所谓查清自己的身世。
如今却因为担忧不被乔父承认,不愿再做个来路不明的人,也开始对自己的来历执着起来。
谢昭凌派探子去梧县,去李村,是因为要探查他自己的身世。
郑丰南为何也会派人去梧县去探查他的来历?
难道只为了以此做饵,引他入局共谋大事吗。
他看向郑丰南留在桌上的那瓶药。
南黎部落的秘药……
谢昭凌叫来管家,问道:“一直给乔家看诊的吴大夫,他的医馆如今还开在原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