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妈不为所动,让紫棉与玉竹一人拉住她一条胳膊,说道:“方才或许是他烧糊涂了,来不及反应,谁能担保之后他还一动不动的?姑娘愿意,老奴却不能冒险,再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还想在这陪着他?”
乔姝月脸色微红,嘟囔道:“我还小呢,什么孤男寡女……”
刘妈妈没否认这点,她也只是担忧少年再出手伤人这事,两个小孩子之间她没往男女方面去想,只坚持道:“将姑娘带走。”
乔姝月被强制带离,临走前,她只能叮嘱李成,让他好好照顾着。
李成惧怕地往榻上看了一眼,唯唯诺诺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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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
少年用力挣脱着锁链。
手腕上经年日久的伤痕再度被磨破,有血流了出来。
“是血!!”
有几个不要命的人举着碗,丧失理智般朝他冲了过来。
为了抢夺本就不富裕的“生机”,又在他的面前打作一团。
耳边是巫医徐缓悠扬的诵咒声,还有民众欢呼雀跃叫好的声音。
烈焰舔舐过瓦砾,火舌随风势狰狞狂舞。
顷刻间,天地间漫开一片红光。
少年瞳仁漆黑,隔着热流与人海对望。
他眼中是一片死气沉沉,可在烈火的光焰照耀下,那双眼睛又剔透清澈得宛如一颗毫无杂质的琉璃宝珠。
热浪肆无忌惮地席卷,炙热的温度渐渐将他吞噬。
火焰缠上他的身体,淹没过他的头顶。
他做了个梦。
梦到自己没有从那片火海中逃离。
他……
被烧死在了人祭仪式上。
“……”
谢昭凌蓦地睁开双眼。
眼底满溢凌厉的杀意与厮杀的决绝。
“咣当——!!”
耳边传来响动。
须臾间,少年向枕下摸去,抬手就要将匕首飞出。
结果摸了个空。
他猛地僵在原地。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别别别打我!!”
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谢昭凌蓦地偏头看过去。
李成被少年那通红的双目以及眼底盛烈的杀气吓得浑身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他摔掉的水盆旁边,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哇哇大叫:
“好汉饶命啊!!”
谢昭凌收回手,脱力地靠在床头,闭了闭眼。
好热,为何这般热。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火烤一样。
也难怪会做梦梦到被人烧死。
李成瑟缩着,小心翼翼地瞄,见少年闭着眼,仿佛又陷入沉睡,才鼓起勇气,试探地叫了他一声:
“那个,谢护……咳,谢哥,”此时深刻理解魏二的李成抖着声音,“汤婆子要不要换一下热水?”
谢昭凌:“……?”
他睁开眼,“汤婆子?”
哪来的那东西?
“在你腿边。”
谢昭凌动了动腿,果然触碰到一个坚硬又滚烫的东西。
他坐直身体,掀开被子,看到那个刻有小兔子图案的东西后,陷入沉默。
“……”
脑海里忽然出现小姑娘挂着灿烂笑容的那张脸。
谢昭凌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感受着掀开被窝后陡然涌入的凉风。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将汤婆子递给李成,“不要了。”
李成颤颤巍巍站起身,抖着腿,脚尖往前蹭了两步,磨磨蹭蹭得,惹得谢昭凌瞥了他一眼。
李成浑身一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接过汤婆子。
见少年没打算再动用武力,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看来人退烧后,神智恢复,好歹能交流了。
想想昨夜,李成的肋骨又隐隐作痛起来。
他拎着汤婆子,埋怨地看向少年:“你不知道,昨儿要给你放这东西做热敷,结果还没碰着你,抬腿就是一脚。”
“我这辈子还没这么飞过,疼死了!”
谢昭凌:“……抱歉。”
他从前独自生活,因为长相的缘故,没少受人欺负,所以即便在睡梦中也不敢放松警惕。
多年来的习惯非一朝一夕能改变,他有时也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
李成没听过少年道歉,此刻也怪不自在的,别别扭扭地摆了下手,“哎呀算了算了。”
他拿着汤婆子转身往外,嘟囔了一句:“还是姑娘本事大,爬到床里都没被扔出来。”
谢昭凌大脑瞬间空白。
手指攥紧被子,嗓音发紧:“等等!”
李成疑惑回头,“怎么?”
谢昭凌咽了咽嗓子,不确定地问道:“你说……姑娘?”
“啊,是啊!你把我踹翻在地,姑娘就亲自给你放进去了。”李成心思粗,感慨道,“可能你那会失去意识了吧,反正姑娘在你床上待了好一会,顺着你的腿爬到里侧又爬出来,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哪像他那么倒霉,刚沾着点边就飞了。他要是再等等,或许也不会挨那一下。
谢昭凌:“……?”
——“反正姑娘在你床上待了好一会。”
在他床上。
待了。
好一会。
谢昭凌:“…………”
李成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脸颊。
又发烧了?不是刚退烧吗?要不要找吴大夫来瞧瞧?他挠了挠头,刚迈开步子。
“等一下。”谢昭凌朝他伸手,“还给我。”
他耳根与脸侧都红了一片,目光仍清清冷冷的,没有感情。
李成一头雾水,将汤婆子归还,只见谢昭凌双手接过,手掌慢慢擦过表面,他垂眸看了半晌,掀开被子,又塞了回去。
他躺回去,盖好被子,调整了下睡姿,让膝盖又碰上那个滚烫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