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晚歌(185)
孟砚:“我知道,二哥也知道。”
“他只是说,这是你的退路,你要是有一天,不想演戏了,不想陪他们玩了,你就拿上这些,回天台山去。”
那是她和沈谦遇说过的话。
她说她希望有那么一天,她说她要攒够钱,如果有一天她不想演戏了,她就回到天台山去。
种花,做菜,隐居,养一堆乱七八糟的小动物,看着太阳从东方升起,又在西方落下,一天的光阴什么都不做,只是慢慢地等,等时光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白色的……”
什么都不做,只要等着一天一天地老去。
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她希望一回头,沈谦遇就在她身后,养花,做菜,那种很平常很平常的爱。
她忽然在那一瞬间明白,沈谦遇说的不多不少的爱是什么意思了。
他到底在哪里呢。
——
叶满把工作重心更多地往国内移回。
工作之余,她花了很多时间找沈谦遇。
他的那个四合院静悄悄地坐落在京郊,任由日头西斜给他镶上金光。
她还找了顾家老三,但他也不知道沈谦遇的下落,他们从前,本就联系不多。
沈家的人她找不到,而且他们,应该更加不知道吧。
或许只有沈谦遇的消失,对他们来说才是跃洋现在稳定局面的保障。
那位周小姐,已经觅得了她的如意郎君,婚礼盛大招摇。
叶满翻山越岭去了山西,在泠泠的寒意里站在小镇的文印店,等店主来开门的时候,轻声唤了声:“林助。”
拉卷帘门的男人一愣,手边门都没有推起来,他眼眶迅速红起来:“叶满小姐。”
他的脸上带着生活的风霜了。
叶满这才想起来,连自己都已然快要面临三十大关了。
他几步来到她面前,半含泪欣喜到:“您来找我,是沈先生让我回去了吗?”
叶满抿着唇,带着泪花摇摇头:“我会找到他的。”
但这之后,叶满始终都没有觅到沈谦遇的音信。
她因为工作所累,又去了国外。
农历新年到来之际,她却收到姜弥寄来的信。
姜弥说她得到阮先生的音讯。
他已然,不在人世了。
“我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不是悲痛,反而更是释怀,好像我早就知道那是他的结局
一样。”
“小满,你总说,他不爱我,我不爱他。但我思来又想去,似乎我不知道到底什么叫做爱。八年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这段时间,总是会想起来他陪我去看篝火,热烈的火映照在他的脸庞上,他粗糙带着茧的指腹落在我的脸上,我和他说,我一点都不爱他,他说他知道,那没关系。”
“他最后埋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或许已经死了,可我还是要去找。”
“如今找到了,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
“我已经过完我这一生了,我这不需要观众知晓一切却又波澜壮阔的一生。
“小满。我很喜欢小满这个节气。很像你。”
……
她的遗体就被发现在他们住过的那个屋子。
那个传说有人就死在那儿的屋子。
叶满从那儿翻出了许多姜弥用过的精神类的药物。她用了所有的关系,遮掩了全部的报道,没让任何人知晓。
她不想有人打扰,不想再让第二个人对她评头论足,就让她化成一只蝴蝶,翩然而去。
但,叶满,还是生病了。
她没日没夜地睡不着。
她的心太疼了。
——
年关前,叶满为姜弥去浮光寺找法师祈福供奉灵牌。
傍晚从山上下来,人□□错之际,路遇一队沙弥,她不小心碰翻了最后一个小和尚手里的经文。她连连抱歉,低身去捡。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叶满回头看到他的脸,顿时双脚被铅灌注般地钝住,浑身血液凝固在一块,她抖了抖唇瓣:“苏、苏资言……”
她听说当年他和那位妻子互看互生厌,他被舅舅设下陷进让出所有家产,他因为自己拖累沈谦遇在很多个夜里风雨兼程地敲许多高门大户的门,求他们施以援手。但他从前本就无所积累,纨绔一生只知酒肉,从万人捧到万人嫌,他再也不能拿着一根鱼竿,在黄昏天里晒那西边悠悠的太阳。
面前的人却神态自若,他唇角带着一抹无关生死的笑,只是说:“施主不要再唤我红尘名了。”
他说他现在叫“无言”。
说罢后,他又跟上前面僧人的队伍,黄色僧袍在冬日傍晚沾满一地的落叶,像极了尘世里镜花水月的倒影。
最后消失在佛门外。
——
叶满二十八岁这一年,因为精神压力,常常觉得力不从心。
这些年,她身边也出现过很多对她有好感的男人,为了博她一笑无所不用其极。
她只是支着脑袋说,能给不给给她放一场烟火,不要说以后,现在就要放。
有一掷千金地真给她放了。
她又笑着摇摇头说:“不够美。”
不如她从前见过的那一场。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影后叶满美归美,但心高气傲,是个十足十的冰美人。
二十八岁生日快到之前,她在赶一场很关键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