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撕下他的面具(234)
李惟没追问,片刻后便转口问:“立后之事母后在你面前可有提及什么?她这是属意哪家的女儿?”
云见月从容一笑:“这事奴婢怎会知晓?”
正说着,太后正从内室换了衣裳出来。
李惟近日忙碌,便是晨起请安也是匆匆来匆匆走,他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自己的母亲了。
一身雨过天青常服衬得她体态轻盈,她卸了珠钗环佩,连口脂也去了,少了几分严厉,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不少。
李惟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母亲,他是到三岁上才隐约知晓自己曾有个同胞兄长的事,大约因为这事,少时母亲尤其疼惜自己,便是有些小病小痛母亲都犹如惊弓之鸟,时常衣不解带彻夜守在他床前。
原来他也曾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此刻细看,面前妇人眼尾爬上了皱纹,鬓角的白发清晰可见,记忆中那个疼他爱他的人不知何时悄悄老了。
思及此,李惟突然心绪涌动,他起身行礼:“母后。”
太后示意他坐:“听说陛下这几日时常同陆首辅在御书房关起门来谈心?”
她一开口就提陆敬祯,瞬间将李惟沉浸从前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顿然清醒了些,如今他是大周天子,早就不是母亲怀里那个依赖她的孩子了。
大约也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怀年往昔吧?
他先前还以为太后叫他来是要说选秀的事,李惟低头轻呷了口茶,才道:“朕就是对老师这一路的见闻好奇,就同他多聊了些。”
“是吗?”太后脸上有些不悦,“陆首辅突然对沈将军改了态度,先是收复三州时丢了首功,再是太原之事,他不调用周边守备军,舍近取远去豫北借兵,陛下真不觉得陆首辅同沈将军之间有什么吗?”
李惟不快放下茶杯:“为何去豫北借兵他同朕解释过,无非是肃王府都反了,他不确定周围守备军是不是也让肃王府的人买通了。不管怎么样,沈慕禾当豫北军主帅这些年同各地守备军无任何往来,老师选择向豫北借兵在当时的情况下没什么问题。”
太后冷笑:“陛下当真这样信他?”
“母后,老师他当时身受重伤,拼死也要守着凉州护着那些罪证,都是为了朕!”李惟知道太后向来疑心陆敬祯,可他如今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不管您信不信,他一心为大周。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朕就先回去了,母后也早点休息。”
他起身要走。
“陛下。”太后叫住他。
李惟站住步子回头。
内室烛火明亮,不知道是不是李惟的错觉,总觉得太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母后还要吩咐儿子什么?”他问。
太后动了动唇,终是开口:“他若一心为大周,却并不为陛下呢?”
李惟一时没听懂:“朕是大周天子,老师为大周,自然就是为朕。”
太后眸华闪动:“难道陛下觉得陆首辅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您到底想说什么?”李惟压着心中不满,“这些年不管他做什么,您都要诸多怀疑,母后难道忘了当年父皇驾崩,宁王谋逆,是老师力挽狂澜才保住了朕的皇位,保住母后您的荣华吗?朕倒是还没问母后,听闻这几日,国舅时常入宫来?”
云见月执笔的动作一顿,墨汁滴落,瞬间在宣纸上晕染开,她抽出手下宣纸揉成团,重新铺了张新的。
李惟继续道:“不会是国舅在母后面前说了老师什么话吧?若是,您也大可不必听,他能说出什么高见。”他冷脸往后退了半步,“儿子告退。”
众人忙躬身道:“恭送陛下。”
天子身影远了。
云见月站直身体,回头见太后的手一颤,被握在手里的佛珠落地。
她疾步过去,捡起地上的佛珠小心递到她面前:“姑母。”
太后没接,目光仍是直直看向外面。
夜风凛冽,那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她喃喃:“哀家只有他一个人儿子了。”
云见月垂目将佛珠轻挂上她的手指,轻声道:“您是大周国母,是云家女儿,其次才是他的母亲。”
她握住太后颤抖不已的手,跪下道,“太医诊断过了,瑛贵人腹中皇嗣八成为男。”
太后的嘴唇颤抖着,片刻,她徐徐闭上眼。
不知是不是沈嘉禾的错觉,自那晚上陆敬祯和她说跟李惟提过要让易璃音和沈澜回豫北的事李惟没有当场拒绝后,如今便是在朝会上,那小皇帝对自己也和颜悦色不少。
后来沈嘉禾便想,或许陆敬祯说的让李惟亲口帮她恢复身份的法子也未必不可行。
这日退朝,沈嘉禾特意等大人们先行,这才不远不近和陆敬祯一起走过出宫的甬道。
“听说中宫人选定了。”沈嘉禾一手拨弄着身上环佩,“是云家入宫侍奉太后多年的那位嫡小姐。”
这事陆敬祯早就知晓,前两年太后还打算让云见月嫁给他,眼看这条路不通,转身便想让她这个侄女入主中宫。
他私下问过李惟,当事人似乎并不在乎中宫是谁,就像他一早就说的那样,中宫不以天子喜好而定。
太后这位前中宫之主推荐自己娘家的女儿似乎合情合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但陆敬祯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礼部最近一直忙得很,听闻钦天监也在忙着算日子,这是赶着要大婚呢。”沈嘉禾悄然看他一眼,“天子大婚必然大赦天下,届时你再同他提阿音和澜儿的事,他必然会答应的!”
陆敬祯却突然站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