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撕下他的面具(24)
沈嘉禾都记不清以沈慕禾的身份面对世人后,她有多久不能随心所欲了。
祝云意却说,她想怎样对他都可以。
记得易璃音在沈家处境最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嫁来那天,沈嘉禾问过她为什么。
她说,等有一天她遇到了那个能让她不舍放手的人就会知道。
垂下的手指轻勾,沈嘉禾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有些舍不得把这人留在凉州了。
“祝云意。”
“嗯?”
“你表字是什么?”
就如他偶尔会在私下唤她郡主一样,她可以叫他旁人不会叫的表字。
陆敬祯缠着穗子的手指微顿,“云意”便是他的表字。
云间有数鹤,抚翼意无违。(注1)
父母希望他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但他不能告诉她。
“家里穷,没去学堂,不曾有表字,便想着将来若能入仕,就请收我入门的老师赐个字。好了。”陆敬祯轻顺过新挂上的剑穗,将佩剑推至沈嘉禾面前,“碧玉配将军的佩剑果然很好看。”
这块随型碧玉是昔年父亲途径西南高原时偶然得的,未经雕琢,只是简单打磨了边沿,父亲希望他不受世俗框限,一生可以随性而活。
当年破庙相遇,他其实就想送给郡主以作答谢。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能送出去。
梦里郡主身死后,他寻回了她的佩剑,将这块随型碧玉挂到了剑穗上。
可惜郡主看不到了。
但现在,郡主终于亲自收下他的礼物。
美玉配宝剑,果然相得益彰。
沈嘉禾握住剑穗上的碧玉,忍不住看向面前书生,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道了声谢。
陆敬祯望着她:“郡主可以直接唤我云意,父母去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唤我了。”
“嗯。”沈嘉禾的指腹摩着剑鞘,“这几日好好吃药,许是赶得及春闱。”
他的眼底溢出错愕,随即又换上温和笑意:“好。”
他没问一句为什么,也没问她到底想他以什么身份跟在她身边,只是她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沈嘉禾莫名有些心疼:“京中名医众多,届时让他们好好给你治治。实在不行,江神医我替你找,一定让他治好你。”
陆敬祯轻捻着衣袖的手指微压,他道:“好。”
从祝云意离开回房时,正赶上徐成安在训人。
买了一堆壮/阳补药的两个士兵一边挨骂一边又觉得委屈至极。
“我先前看祝先生同那侍女眉来眼去,想着给先生吃的补药,可不就是那些壮/阳补肾的东西吗?”
“您又说是将军感念先生这几日辛苦,特意送给先生的补药,将军可不就是以此犒劳先生吗?”
徐成安简直怒发冲冠:“你们打仗把脑子打坏了吧?补药就非得是那种补药??”
“那可不就是太久没开过荤了嘛。”
“给男人的补药很难不想到那种吧?”
徐成安:“……”
沈嘉禾听不下去,上前道:“祝先生同府上侍女并无别的关系,日后莫要胡说。”
徐成安扭头见将军剑首晃动的碧玉剑穗莫名心梗了下。
沈嘉禾想了想,又道:“祝先生有人了,少编排他。”
等沈嘉禾一走,两个士兵终于敢喘气了。
“祝先生不是还没成婚吗?”
“这一路上,祝先生哪找的人啊?和他同乘一辆马车的也只有我们将军吧?”
徐成安:“……”
“废什么话!赶紧把屯着的东西去药店退掉,退不掉,你俩自己吃!”
一波春寒过境,这两日凉州城的天气暖和不少。
去了裘氅的人看着清瘦得过分,沈嘉禾立在廊下见他坐在院中翻着一堆卷宗,似乎从那日起,他身边便再没见过跟着侍女了,便是偶然见侍女在院中同他说话,他也甚少搭理。
其实沈嘉禾那日也不过随口一说,他竟真是往心里去了。
怎么说呢,总觉得莫名就有点高兴。
沈嘉禾去外头转了一圈回来,他还在看卷宗,张师爷坐在跟前同他说着什么。
“将军。”张师爷见她过去起身要让座,沈嘉禾摆摆手。
“在看什么?”沈嘉禾问。
陆敬祯从卷宗中抬起头:“闲来无事,怕孙同知手下出什么重大冤假错案。”
沈嘉禾挑眉:“如何?”
陆敬祯轻笑:“倒是没那么夸张,只是有些案子明明差不多,判决结果却天差地别。”
“这是为何?”
“其中涉及原因很多。”张师爷谨慎道,“断案的大人也是人,总是会到各种各样的状况的。”
沈嘉禾睨着清秀书生:“太隐晦,听不懂。”
陆敬祯闲适轻笑:“比如这两个案子,都是伤人事件。甲案判决时是当天第一案,府尹便判了伤人者仗刑六十。乙案判决时正好前面刚审完一桩恶性杀人案,如此一对比,区区伤人案便不是什么大事了,故而只判决杖刑三十。”
沈嘉禾瞪大眼睛:“何至于此?”
张师爷叹道:“许多案子也没什么判定标尺,也不可能回去翻卷宗对比,便会如此。”
小案尚且这般,何况大案。
“那不就是坐在堂上的人想如何判就如何判吗?”
张师爷点头:“确实如此,虽说大周开国后天子以法治国,但其实还是以人治国。”
沈嘉禾震惊不已:“就不能定个判定标准?”
陆敬祯抿唇:“以前是有过的。”
沈嘉禾问:“何时?”
陆敬祯没答,收拾起身道:“不看了,师爷请回去休息吧,新任府尹马上到,日后还有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