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想撕下他的面具(25)
张师爷识趣告退。
沈嘉禾拦着没让陆敬祯走:“话还没说完就急着走?”
陆敬祯握拳轻咳着,难得示弱:“我不太舒服,想回去躺一会。”
瞧着病色未散,身体不适是真,但他在回避她的问题也是真。
大周律一直都有,对断案判决的规定没那么细致,大多很笼统,若真的可以把所有的判决细化,也就没那么多不公了。
沈嘉禾后来一直在想这件事。
徐成安带人巡防回来,见沈嘉禾坐在院中发愣。
沈嘉禾随口和他提了一嘴,又忍不住道:“祝云意将来入朝为官,若能把大周律仔细修撰,必然能名留青史。”
徐成安莞尔:“他先把会试考完再说。”
沈嘉禾抿唇:“这些年我们一直待在边疆,总以为把国门守住就好了,没想到边境线以内,这些没有硝烟的地方却也有战火。”
徐成安轻嗤:“不过是党争罢了,那些世家哪个不是为了家门荣耀?就说这次的事,凉州府尹出事,谁都不想管这个烂摊子,没意思的很,不如我们在边疆,杀敌退敌,不必纠结考虑别的。”
谁说不必考虑别的?
沈嘉禾弯腰拾起地上半截树枝,轻轻戳着花坛的泥。
距离边境痛失三州已过去整整四年了,豫北军早已休养足够,她多次提过收复失地却都被上头驳回。
天子说是陆首辅不信沈慕禾这次会好好打仗,但其实沈嘉禾心里很清楚,这场仗天子也未必想她打。
失地必将收回,但天子不希望那个功臣是沈慕禾。
哥哥当年降爵承袭才为沈家争得一丝喘息余地,天子也不想再把豫北侯府捧上高位了。
好累啊。
沈嘉禾长长吐了口气,垂目看见徐成安挂在腰间的佩刀,看着上面微晃的穗子,她又莫名想起房内佩剑上的碧玉剑穗。
想到那个人说——郡主想我怎样都可以。
指腹轻捻着树枝,沈嘉禾忍不住扬了扬唇。
她在那个人面前不必伪装,可以真正地做沈嘉禾。
三日后,朝廷的赈灾辎重抵达。
随军一道来的新任府尹叫梁郁青,此前在郢京任户部郎中。
梁郁青一上任便大斥城中粮仓尚有余粮,怎能不让百姓吃饱?又听闻避难灾民这几日始终被扣留管控,不许离开校场、病坊,更是怒不可遏,命人撤去监军,承诺待家园重建便予以分发粮食和盘缠让他们回去。
一时间,百姓对这个新任府尹赞扬纷纷,梁郁青的威信高涨。
此时,豫北军已经整军待发。
梁郁青郑重着官袍朝高坐马背的沈嘉禾行了大礼:“下官甫一至凉州就得将军如此大礼,不知何以为报。”
沈嘉禾看了眼马车:“本将军不过一介武夫,都是先生的意思罢了。”
车内之人未搭话,只是隐约有轻弱咳嗽声传出。
“多谢先生。”梁郁青隔着车帘行了礼。
“对了,牢里那个孙同知。”沈嘉禾道,“望梁大人好好审,奏疏上别忘写他是陆首辅门生的事,我倒是很想看看,陆首辅看到这个罪行累累的门生时作何感想。”
“咳咳咳——”
车内的咳嗽声骤急。
沈嘉禾拉着马缰的手指不免收紧了些,怎咳得这么急?
后来马车都走出五六里路了,马车内的咳嗽声还未停歇。
沈嘉禾忍不住驱马上车,刚掀起车帘便见里头书生轻折眼皮朝自己看来。
“陆首辅必定无地自容。”他幽幽道。
沈嘉禾轻哂:“他当如此!”
陆敬祯微压住喉咙不适,轻问:“将军似乎很不喜欢陆首辅?”
沈嘉禾冷笑:“若有个人风雨无阻地上奏参你骂你,你会喜欢吗?”
陆敬祯忽觉心脏被扎了一针。
“成德三十七年那事,他都整整骂了我四年了!”沈嘉禾提起就来气,“且每每都能骂出新花样,什么‘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什么‘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何不以溺自照’,‘想君小时,必当了了’……”
“还有,他还说‘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也’,狗东西,这是骂我活太久不如早点去死!”
陆敬祯按了按胸口,脸色惨白。
“对了云意,你文章写得如何?”沈嘉禾看着书生白净面容,眸子忽地一亮,“不然你替我写个折子去骂他吧!”
陆敬祯:“……”
注1:出自《全唐诗》
第14章 她的外室
车内之人好半晌才勉强问:“将军想怎么骂?”
是光线的缘故吗?
怎么觉得这人的脸色白得过分。
沈嘉禾不免靠近了些:“你不舒服?”
书生笑得勉强:“没有。”
分明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舒服,沈嘉禾足下一点,翻身落到了马车上,掀起车帘弯腰入内。
徐成安看她上马车,咒骂着夹/紧马腹上前,高声道:“祝先生身子不好才需马车代步,将军就不必乘马车了吧,两个大男人成日窝在一处也挺别扭的啊。”
车帘被人一把撩起,沈嘉禾探出脸:“滚!”
徐成安:“……”这几日不少人都在开玩笑说祝先生若是个女子,怕早被将军收房了,这些话将军真的没听到过?
再者说,古往今来好男风也不是没有过,真不能避避嫌??
落下车帘,沈嘉禾转身凑近身后人。
书生似被她吓到,下意识往后仰,脊背紧贴车璧:“将军……”
“躲什么?”沈嘉禾扣住他的腕脉,指腹微沉,脉象虽弱,却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