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刚开始买的是江致清名下江南轮船公司的船票,最开始她没出现的那几天,是轮船公司船员帮她作的证,说她在那艘船上,否则,学校这次的舆论战没那么快打赢。
不过,跟之前过中秋节一样,出面接待他们的,是江致清的管家万起山。他告诉师生两人,江致清不在海城,还说春妮遭遇的,是倭国人最常用的手段。
通常他们想控制一个人,就是先让你惹上麻烦,不得不求助于他们。倘若有人没坚持住中了计,那么成为他们的傀儡是必然的事。
时人送礼一般送烟送酒,这次上门,春妮送了江家一瓶五升装的壳牌机油。
万管家大为欢喜:欧洲战事愈演愈烈,为防物资短缺,市面上所有机械类的辅助保养部件全部被倭国人严格控制。江家的高档汽车多,倭国人这样一卡,他们底下办事的人更加为难。
江致清是主人家,不需要操心这些庶务,万管家这段时日正在为此类物资烦心,再又听说港城的机油市场不知怎么回事猛涨一波,几乎被人买空,弄得他们拿着钱也买不到东西。他这段时间还在想,若是真的国内买不到,说不定还要让人乘飞机去欧洲一趟采购。
这个年头,飞机的失事率相当高,不是军方,或是急事,没谁愿意乘坐。
现在春妮送来了急需的东西,万管家高兴之余,给了她自己私宅的地址,让春妮有空多去走动。他消息灵通,自然知道这小姑娘在港城出差之际,还帮同事们带了些市面上难以买到的外国货,猜测她肯定有自己的渠道。
春妮自然不知道,她那一波在港城抢购带来的余波开始发力。告别江宅之后,她总算是能稍微缓口气,好好歇了几天。
冬日将近,春妮想歇,也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歇。学校的煤炭去年是她偷偷找那些皇协军弄来的,今年这个任务自然当仁不让,又落到了她头上。
跟去年相比,学校的规模扩建有以前的十倍之多,即使需要的煤炭没有随之涨到十倍那么多,但也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跟春妮交易的那些皇协军受到她的启发,胆子变大了不少,春妮忙活自己官司的那段时间,他们找到了新客户,跟她谈条件,要求涨价。现在市面上的东西都在涨,让他们按去年的价卖也不现实,春妮倒是没太抵触这件事。
但光靠他们今天一担,明天一担地偷卖,也支持不了两千多人的需求,何况还有她的小吃摊。
七月毕业的学生中,有一些迟迟找不到工作,春妮只好安排一部分到她的小吃摊干活学手艺,现在她的小吃摊以学校为中心,又开了两个分摊,都是学生们在照应。赚钱是不用想的,能维持日常运转就不错了。
因为煤炭严重馈乏,校长将学校的大锅灶全部改成了柴灶,但室内烧水取暖总不能还用柴吧?而且海城附近可没这么些山林支持一个城居民的需求。
这些小问题听上去不大,但解决起来,也的确让人头秃。
千头万绪的琐事之中,总算还有个好消息传出来。
一个周日的早上,韩厂长让人告诉他们,那个泄露舒老师在温南的人找到了,叫他们到老仓库找他。
虽然口风是从鲁师父那里漏出来的,但鲁师父从未有机会接近学校的核心机密,方校长他们都觉得,泄秘的另有其人。
郑经理。
韩厂长应该用了些手段,他们见到郑经理时,对方精神已经将近崩溃,他嚎得涕泗横流:“我为自己着想怎么了?这个世道,不自私的人活不下去!我来你们厂里就是为了赚钱,谁给我钱,我他妈给谁干活!再说了,姓韩的,我不什么都还没说?你用得着这么狠吗?人不为己——”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知道来收买你的人是谁吗?是倭国人!你要为了倭国人出卖自己国人?”
“……我,我不知道。韩厂长,你饶了我吧,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我是不得已的啊。”
“谁他妈不是有一大家子养?姓郑的,我问你,工厂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你传出这样的谣言,是想让工厂倒闭?”
倭国人接手海城之后,严禁海城跟后方的商业活动。温南如今在政府军手中,如果被倭国人知道他们在温南有分厂,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个“通敌”的帽子就扣了下来。那么,先前那两名以“抗倭”之名被抓起来的学生就回不来了,学校也会有大|麻烦。
要是真让郑经理抓住证据,那人几发连动,学校的主人现在
恐怕已经换了人。
“我,我……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厂长,你就饶我一回吧。我是没办法啊。”
韩厂长揍了他几拳,一口唾沫吐在他身上:“你不知道?你天天跟这么些人打交道,会不知道?”
郑经理躲着拳头,伏地痛哭一阵子,见韩厂长不动了,突然直起身来,大骂道:“就算我知道又怎么样?华国都要倒了,我给倭国人做事是顺应大势!我小老百姓没啥大志向,就想吃碗饱饭,谁给我饭吃,我给谁干活。我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我当华国人我吃不饱饭,这华国人不当也罢!”
“我打死你这个没有祖宗,没有良心的狗东西!”方校长怒不可遏,冲了上去:“海城大街上每天那么多饿死的人,全是被倭国人祸害,在家乡活不下去的小老百姓。你不是不知道,还昧着良心给倭国人做事,简直狗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