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专员”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你猜?”
付鸿民冲付太太使了个眼色,付太太不情不愿地,递给他一张支票。付鸿民托起支票放到 “施专员”眼下。
银元一万块!
“施专员”眼皮一跳,勾了勾手指,令付鸿民附耳上来:“付会长,实话告诉你吧,是有人要找你麻烦。”
付鸿民惊道:“付某人自问留守海城四年多来,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怠慢党国要务,不知是谁要害付某人?”
“施专员”笑而不语:他怎么知道?
付鸿民不敢逼问,只能望着“施专员”的迷之微笑展开猜测:“是李处长?还是王次长?”他连着说了好几个名字,“施专员”都只笑不语,直到他脸色越发难看,吐出最后一个名字:“难道是吴部长?”
“施专员”眉尖微挑:从春妮给他的资料中,他知道,吴部长是教育部部长,也极有可能是付鸿民背后的靠山。
付鸿民以为猜中,大惊道:“真的是他?我一向待吴部长恭敬尊重,他为什么要害我?!”一时声泪俱下,握住“施专员”的手:“专员,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施专员”面露为难:接下来,他该怎么说?
付鸿民几乎要吓尿,连一旁的付太太都端不住了:被中统这群在租界里神出鬼没搞暗杀的魔头盯上,上司也偷偷出卖了他,那还了得?
若说付太太跟付鸿民一样,被身边人怂恿得先还起了点杀心,得知“施专员”的“身份”后,却是不敢再乱动:这些双城分子都是出手狠辣的亡命徒。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干掉了“施专员”,说不定她哪天就被“锄奸”了。
她急得一股脑往外掏支票:“施专员,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给我们指条明路啊!”
“施专员”粗粗看过两眼:好家伙,这些支票中大的三千块,小的五百块,共有五六张,他这轻轻一吓,少说又是两万块银元入手!
他汲汲营营数十年攒下的家业,都没有今晚只说了一席话得来的多。
顾茂丰酒意朦朦:这一张张白白的纸条仿佛化身成了白花花的银元,雪片般倾天向他砸下,让他头晕目眩。
顾茂丰揉了揉额头,付太太急忙唤人:“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施专员不舒服吗?还不来帮忙按按?”
说完,一双冰凉柔软的小手按上了他的太阳穴。
也不知那小手怎么做的,只按了几下,“施专员”隐隐作痛的脑袋舒服了很多,他抬头望去,一张清新可人的小脸映入眼中,冲他羞涩地笑笑,垂手站到了一旁。
在那一瞬间,顾茂丰的眼神不自觉追逐过去:他虽然半生之中都在研究女人,欺骗女人中度过,也曾受过女人的追捧与爱慕,但那些都是经历过人事,眼中有风尘的成□□人,何曾有像这样鲜嫩可爱的小姑娘这般冲他笑?
在追逐美色上,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但作为职业骗子,顾茂丰的专业性不容质疑:“急什么,你们自己都说了,你们远在天边都有人查,那近在眼前的,还逃得过去?”
后面的,有付鸿民自动给他补全了:“吴部长也被秘密调查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付会长,你这段时间,出入一定要当心啊。”顾茂丰打了个酒嗝,站起来:“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先告辞了。”
付家人跟着站起来:“专员慢走。”
付太太慢了一步,拽着那个按摩的丫头追上去:“小芙,去扶着施专员上车。”
小芙?顾茂丰鼻翼张翕,顺势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压了上去。
…………
顾茂丰离开后,付家人拉上窗帘,检查好门窗,回到客厅紧急开会。
“夫人,我说了吧。那个姓施的绝不可能是假的,你看他那德性,跟双城政府出来的人一模一样!”
“哎呀,你这个时候还要跟我分个高下?知不知道你麻烦大了?”
“我还有什么麻烦?那不是有施专员?他已经答应过我,说这次不会认真追究。”
“你只听施专员不会追究,他说的要你小心,是什么意思,你还没听出来?”
“不就是帐目上的问题吗?我已经把帐做平了,施专员也不追究。天下太平,还有什么事会发生?”
“吴部长呢?你说,他要是被查了,会不会为了脱罪,把事情全推到你身上?”
相对其他广开门路的政府部门,教育部桎梏不少,是个相对清贫的地方。拨款不到位,那些名流高知可会闹了。尤其是战争年代,国民教育被拔高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方方面面都盯着,不好做手脚。唯一能捞点油水的,就只有像付鸿民这样被外派到各地,审计不方便,组织相对松散的商会联会等二级组织。
也就是说,部长的财源不多,付鸿民身在海城,款项又不走政府公帐,他是部长财源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部长要是出了事,他多半也跑不掉。施之锋只是个专员,他只能保证他这里不出问题,但万一有其他知情人从背后捅一刀呢?
“不……不会吧?”
“什么会不会,我早就说过,双城政府要是有心重用你,还能把你丢在这黑天恶地一丢就是好几年?我让你趁早投到南城政府。去得早了还能烧个热灶,你在里边的位置就越高,偏偏你犹犹豫豫的不痛快,误了老娘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