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三天以来,她面临的第七次审讯,审讯的人也越来越暴燥。
进来之前,春妮有过充足的心理准备,她不会像在英方的巡捕房那样, 那么轻易地过关,或许很有可能会受些罪。
春妮可以从山本的表情看出, 倭国人面临的破案压力非常大。否则,财可通神,按理说方校长带了那么多钱,她就算不会立刻被放出来, 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面临这么高强度的审讯。
倭国人是急了,完全没有了章法。
校长在路上告诉过她, 在她不在的那段时间,倭国人把她家里都翻烂了,自然什么都没找到。
而现在她在他们收到消息之前, 主动“投案”自首,很大程度也打乱了他们的步调。
因为她进警察局这件事, 第二天就有报纸采访报道了出来。
虽然警察不允许包括方校长在内的所有人探视春妮,但外面的消息拦不住她的耳朵。她已经知道,有媒体到了警察局外面, 要求采访她本人,但被警察们给拒绝了。
倭国人不让方校长见到她,原本是一种审讯用的心理战术,让她以为自己陷入了孤立。但这些不太专业的审讯人员不会想到,见不到她,最先发慌的,反而是外面的人。
白云铠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伤人事件,英国人当年面对的压力成倍转嫁到了这群倭国人身上。
山本的目光在那些刑具和她之间危险地转动,看得出来,他很想做点什么。
但是,校长和春妮也没想到,在她“投案”走进警察局的当天下午,就被秘密转运出来,不知运送到了哪里。现在她身处的地方,是另一个别人都想象不到的地方。
倭国人比他们以为的还要重视这个案子。
“吱哑”一声,门被打开了。
“山本君,这里你用的时间太长,该我了。”另一个跟山本同样穿着黑制服的倭国巡捕走了进来。
“我还没有——”
“得了吧,山本君。你已经用了两个小时,你的犯人重要,我的犯人也不是无名小卒啊。”
“要不是大仓阁下不让我动用刑具,我怎么会两个小时都毫无所获?如果能够将这个小女孩柔嫩的手指头放进那些夹指中夹一夹,我绝对不会毫无所获!”山本表情阴狠下来。
对面的人吓了一跳,忙道:“山本君可要三思啊,你忘了上面一再叮嘱我们,不能乱动这个小女孩?”
这两个人以为春妮听不懂倭国话,交谈得旁若无人。
山本不满地咕哝:“又要限期破案,又不许我们动嫌疑人一根手指头。上面的人都是做事只用拍脑袋吗?有了什么事,又要我们下面人去顶缸。这个华国人,到底有什么背景?”
山本回头过来,油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春妮:“顾小姐,你比我想象的还有能量啊。你难道是我们上司藏在哪里的女儿?”
其实这件事,春妮也觉得很神奇。她那天来“投案自首”,看见高桥的表情时,已经作好了受罪受刑的准备,特别是发现自己被秘密转运,心都凉了半截。但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到目前为止,她只是精神上有些疲惫,并没有哪里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或许山本认为他往这个看上去很好对付的小姑娘身上施加了不少心理压力,但这些所谓的压力,对春妮而言,反而是最无足轻重的。
方校长最多买通一些巡捕房的巡捕,他应该是做不到把手伸到倭国人控制的牢房这一步。
那么,有能力做到这一切的人……
至于对方为什么收了钱不放人,春妮觉得,她应该考虑到最坏的情况:如果白云铠的事迟迟找不到真凶,可能对方会随便找几个人顶罪来结案。
虽然春妮在外面有一些能量,方校长也按照计划,弄出了一点动静。但这个案子,倭国人高层也很重视,就算要找替罪羊,肯定不是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就能混过去。
原本春妮是最好的人选,但负责审讯她的山本却被上面的人束缚住了手脚。可放她出去,再找一个合适的人顶罪又很难,想必对方这几天也很挠头吧。
一想到对面的人日子也不
好过,春妮的心情就变得很好了呢。
“山本君,可以出来了吧?”他的同事还在催促他。
“顾小姐,没听见让你出来吗?”山本不情不愿地,拽着春妮走出了审讯室。
步出长长的走廊,两个人在一间牢房前停下,哐啷一声,牢房落了锁。
山本睨视着春妮的神色,突然凑近她:“顾小姐,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就完。”
看见对方瑟缩了一下脖子,山本心中的不满稍有发泄,总算是离开了。
如果山本以前跟春妮打过交道,哪怕他找几个人来打听一下这小姑娘的风评,可能就不会以为她是被吓唬几句,就会心慌意乱露出马脚的一般小女孩。
可他显然不是那些跟春妮只隔条街,以前主要在川陕路巡行,可能还跟她打过照面,挥着警棍撵过她,听过她名声的巡捕。
春妮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担心,对方不了解她。
她知道对方没有走远,她越过牢房中满地的污秽,找了个干净的角落,抱着手臂,埋下头坐下来。
她住的这间牢房男女混居,在春妮被运送进来之前,一共有十一个人,两女九男。
虽然男多女少,还都住在一起,但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