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些人中,几乎人人带伤,尤其是男人。春妮才来了三天的时间,已经有四五个人被倭国人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种情况下,所有人要么都在担忧自己的前途,要么被病痛折磨,哪里有心情有体力惹事?
“小妹子,你回来啦?他们没有怎么样你吧?”看见她回来,牢房里唯一剩下的女人挪动过来。
她说她夫家姓黄,今年有四十来岁,自称是苏北逃荒过来的流民,丈夫在逃难中病死了,儿女也相继死去。她有一天饿极了,抢了一个倭国人商店的东西,被毒打一顿之后扭送到了这里。
见春妮摇头,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不晓得,每次你出去,我就提着心,生怕你哪一天像小花那丫头一样,被——”
她口中的小花是跟两人同牢的另一个女囚,年纪稍微轻一些,大概二十多岁的模样。春妮进来之后的当天就被拉出去,再也没回来过。
黄婶子咽下口中的话,凑过来问她:“小妹子,你到底是咋进来的啊?那些人也忍心,把你这个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扔进来?”
这话,黄婶子在春妮进来之后已经问过了无数遍。
春妮不想节外生枝,全都含糊过去了。
但现在她环视一眼牢房,发现房间里又少了一个人,而且那个人——
“他们说我放跑了一个叫白云铠的人,还劫了牢,要我认罪,”春妮露出委屈惶恐的眼神:“这么大的罪,他们也不看我一个小姑娘干不干得出来,怎么就非认准了我似的。”
她埋着头,“呜呜”哭了两声,问黄婶子:“婶子,我怎么看牢里又少了一个人?陈大叔他去哪了?”
“你说陈疯子?”黄婶子盯着春妮,目光发直:“好像是放了吧。”
“哪是放了啊,”牢里另一个犯人道:“我听管教说,他身上有个什么案子,刚刚提出去,说是又要审他。”
“人都疯了,还不放过哩人家。”有人大声叹息。
这时,牢房尽头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黄婶子反应最快,第一个扑到栏杆上,巴巴望着走廊,嘴角不自觉分泌出口水:“是放饭了,我听到放饭的声音了。”
牢房里能动的犯人都动了起来,春妮不好落后,跟着扒到栏杆前,没一会儿,两个狱警推着一辆小推车出现在路的尽头。
小推车上的木桶盖子被揭开,冒出腾腾的热气。春妮嗅闻着,这味道有些像腐烂发酵的泥巴味,闻上去没有半点饭菜的香气。
狱警们拿着碗,一个一个舀出清汤一般的饭食,不时大声喝斥着,很快走到了春妮他们这边的牢房。
这时,犯人们的动作已经很夸张了,有两个男囚甚至将头扒到了栏杆外。
轮到他们这边时,狱警们却没有马上开始分发,而是掏出钥匙,口中道:“黄婆子,你可以出去了。”
“啊?放……放了我?”黄婶子眼珠子都不会转了,直到巡警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外带,她“嗷”地一声嚎出来,拼命往后缩:“长官,我不做人我犯了罪,这咋还要放了我?”
“说让你走就让你走,”狱警不耐烦了,抽出警棍,闷头闷脑打下去:“黄婆子,你赖着不走,是不是想挨揍?快给老子滚起来!”
黄婶子嚎啕着不停滚动,嘴里翻来覆去只会说两句话:“我犯了罪,长官,我不能走,不能走的啊!”
滚动中,她身上沾满了稻草和人便溺的污秽,别的犯人不以为意,都盯着放饭的桶子不放,春妮可受不了,她不得以后退了两步。
顿时黄婆子的目光落到春妮身上,眼中如有火光迸出,突然向她扑过去:“长官,我真犯了大罪,我跟她一起,我们劫了白……白——”
“白云铠?”
第177章 177 消息
尽管倭国人很想让白云铠的案子早日结案, 哪怕使用些不寻常手段也不在乎,但正因此案饱受各方关注,反而不能随意为之。
黄婆子连白云铠的名字都叫不完全, 怎么可能跟春妮是同谋?
最后, 黄婆子连一碗稀粥都没骗到,被狱警毒打一顿扔出了监狱。
要不是春妮跟狱警说好话,又低声劝了黄婆子半天,这个老婆子的性命说不定就交代在这了。
想走的走不了,想留的留不下。
黄婆子的离开并没有让监狱乃至春妮的牢友兴起一分多余的注意力。最近监狱满员,监狱里从上到下,包括狱警在内的囚犯们见多了像黄婆子这样走投无路, 想赖到监狱吃牢饭的流民。
为了能在牢里多住些时日,这段时间, 这些流民有捅人的,有抢劫的,还有偷钱偷东西的……总之,想尽办法赖在监狱里不走。相比之下, 黄婆子抢点吃的,口不择言, 不惜让自己成为劫狱同党,这真的不算什么。要不是因为黄婆子抢的是倭国人商店,她或许都不会被关进来, 因为比她罪行严重的,大有人在, 哪里关得过来?
哪怕这里每天只有中午一顿能照见人影的薄粥果腹,但冬天马上要来,这些出去身无片瓦的流民, 迟早也是面临冻饿而死的命运。
看见其他人已经喝完稀粥,望着春妮的眼神跃跃欲试,春妮威胁性地晃了晃拳头,将他们吓退,护着抢来的粥在角落处坐下。
在牢里待了两天,这几个狱友已经知道,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的好惹。眼睛虽仍粘在那碗粥上不放,却缩在另一边,不敢跨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