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都尉闭嘴。
陈贤树继续道:“州府的郑家巴不得我陈贤树杀官绅捅篓子惹恼父亲。那方家能不能翻天我不知道,但我陈贤树没有试错的机会,梁右民你知道吗?”
被他训斥,梁都尉窝囊垂首,陈贤允打圆场道:“大哥勿恼,梁都尉也是看不惯你被九娘压制。”
陈贤树不痛快道:“可是眼下你们谁能给我出个解决的办法?”
梁都尉嘴欠道:“那娘们就有法子?”
陈贤树:“九娘说了,只要我不插手,她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方家摆平。”
此话一出,梁都尉愣住。
陈贤允也忍不住道:“好大的口气,她当真这般说?”
陈贤树点头,“我也是无奈而为之啊。”
他都这样说了,两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当时他们以为把三名士兵交出去,至多挨军棍处置,哪曾想陈九娘的手段着实恶劣,在军中掀起波澜。
今年的大年三十笼罩在阴霾中,不提也罢。
年后初五那天,陈皎带兵亲自走了一趟望月村。
当地村民得知衙门再次带兵前来,纷纷拿起农具赶往方家,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杀气腾腾,颇有拼命的架势。
数百人围到方家附近,每个人头上都戴着孝,为死去的七人讨还公道。
方家老宅里一片肃穆,老爷子方月笙一袭白衣,宗族的所有子弟皆着白裳,悼念死去的七位村民。
那情形陈皎是万万没料到的,之前在魏县的大兴村是因为村民们都姓钟,有着血脉亲缘维系,这才能凝聚到一起。
而今的方家,却愿意为村民戴孝,可见其凝聚力。
见到乌泱泱的一群人,胡宴不由得乍舌,说道:“他们全都疯了吗,比过年还热闹!”
这话委实不适宜,陈皎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胡宴立马闭嘴。
陈皎看向李县令,说道:“还请李县令费心,把方家人请出来。”
李县令却不敢靠近方家,怕被村民打杀,只得高声道:“诸位乡亲,烦你们把方老爷子请出来,我们衙门有话要说!”
这声喊话得来的是村民们的唾骂,他们纷纷举起手里的农具叫嚣。
有人大骂道:“狗官!你们官府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们七位村民,不将其缉拿,反倒耀武扬威,还有王法吗?!”
“打死狗官草菅人命,打死他给六郎他们陪葬!”
“打死他!打死他!”
汹涌的人群个个义愤填膺,大大小小全都喊打喊杀,对陈皎等人憎恶至极。
李县令头大如斗,露出为难的表情看向陈皎,说道:“九娘子,他们是不会听的。”
陈皎睇了裴长秀一眼,她丝毫不惧,朝村民走去,隔了一段距离才高声道:“诸位乡亲们,今日陈九娘前来谢罪,还请诸位通报方家,替你们的死者讨个说法!”
这话听着怪异,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陈九娘的大名不少人都知道,是因前年的时疫。
人群中观望的家奴不动声色进了方宅,跟家主们汇报外头的情形。
听到陈九娘,方家人颇觉诧异,长孙方孝宣问道:“哪个陈九娘?”
家奴应道:“淮安王府的陈九娘,就是破解时疫的那位,来了咱们村。”
所有人都看向方月笙,他皱着眉头捋胡子,陈九娘的大名他自然听过。
“她来这里作甚?”
家奴道:“说什么来谢罪的,还有什么替死者讨说法。”
这话激起了群愤,方孝宣道:“荒谬!带着兵来谢罪,哄鬼去!”
方世宏性子沉稳,说道:“陈九娘于世人到底有功,当年若非她发现陈芥菜卤将其公布,只怕爹也没能熬过去,如今远道而来,方家若是不见,恐遭人非议。”
方孝宣道:“三叔怕她作甚,这事本就是陈家理亏。”
方世宏摆手,“阿齐到底太年轻,我们方家毕竟在淮安王的地盘上扎根,惹恼了他们,没有益处。且陈九娘说了,是来谢罪,爹出去看看也无妨。”
方月笙点头。
陈贤树跟陈九娘到底是不一样的,一个仅仅只是淮安王的庶长子,而另一个在惠州人心中则有一定的分量。
不一会儿拥挤的村民们主动让出一条道儿来。
方家人搀扶方月笙出来面谈。
陈贤允说风凉话道:“那些刁民跟疯狗一样,我就不信九娘能把他们压制。”
陈贤树其实也有点怀疑,但没有说出口。
村民们见到方月笙,无不恭敬喊他一声老爷子。
众人陆续散开,把场地空留出来,算是双方的谈判桌。
陈皎和陈贤树一行人走上前,双方一边的身后是百姓,一边则是官兵,各自防备。
方家人尽数着缟素,个个仪表堂堂,通身都是文士风流,官威十足。
陈皎由裴长秀和胡宴陪同,上前一步,行礼道:“晚辈陈九娘,见过方老爷子。”
方月笙上下打量她,看着年岁不大,身上却有一股子韧劲儿。
“你就是淮安王府的陈九娘?”
陈皎回答道:“正是晚辈。”
方月笙回礼,客气道:“久闻九娘子大名,今日一见,确实秀外慧中。”
陈皎:“方老爷子客气了,今日晚辈前来,是为请罪,还请老爷子许我陈九娘颜面,给机会为死者家属赔罪。”
此话一出,边上的人们窃窃私语,连陈贤树都诧异。
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淮安王的娇女,这般身份贵重的人,哪轮得到贱民受礼?
陈贤允憋不住道:“九妹莫不是疯了,你岂能屈尊降贵给贱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