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居野趣(22)
“还小着呢,”香秀没动鸭子,她去给鸭子准备吃食,拌料的时候说:“你们把那筐笋给剥了吧,我昨儿泡了些黄豆。”
她抖了抖料桶,“这两日天好,做些笋豆来。”
水生拿了鱼篓往外走,“两个小的剥啊,我去瞧瞧昨儿下的篓子有没有田螺。”
过了清明后,田螺生了小田螺,肉就不好吃了,但是能捕了给鸭子添个餐。
福妞搬了小凳子,老老实实剥着笋,满仓则说:“再吃一个小烧饼,你一半我一半。”
“不行,”福妞说,“嫂子替我收好了,晚些再吃,你要剥笋。”
满仓叹气,他实在不爱剥笋,打草都比剥这笋有意思。
“做什么叹气,”香秀出来撒了把谷子喂小鸡,又问,“晌午吃菜泡饭成不成?”
“放虾米吗?”福妞仰着头回。
香秀点点头,满仓也不叹气了,手下剥笋皮的劲也大了许多。
昨夜的剩饭还有不少,香秀从吊着的竹篮里取出一盆冷饭,拿出小虾米来。
灶台边的盆子里是刚洗净的鸡毛菜,最后一茬了,她从鲜肉切了点下来,剁成肉丁。
想着这些日子忙,也没有正经吃些好饭,又拿出包的严严实实的火腿,顺着边切了一片,也切成小丁。
要是她自己吃菜泡饭,一锅菜汤加点饭搅搅散就成,可这会儿她备了齐全,还炒了两个蛋,搅成蛋花。
在猪油香气里,一锅放了不少料的汤里,香秀倒进去拍散的米粒,等汤咕嘟嘟冒起泡来,才放下鸡毛菜。
烧菜泡饭是很快的,外面笋还没有剥到底,香秀便烧好了,她一碗碗盛好,先舀稠的再浇汤,这要带点汤水才好吃。
福妞抠着指甲里的笋皮,她洗着手说:“嫂子,我想蘸点咸蛋吃。”
“早上还剩半个,你拿去跟满仓分了吧,”香秀听着了,她从罩子底下拿出一个小碗递过去,碗里还有半只咸鸭蛋。
她咸蛋腌的还不错,煮出来蛋黄流了油,口感沙沙的绵软,而且不算咸。
水生提着篓子,把沾在边壁上的田螺扔进桶里,他偏过身子说:“笋都没剥完,还吃咸蛋。”
福妞挖了一勺咸蛋黄,她已经吃上了,美滋滋地说:“晚点再剥,笋它不会跟鱼一样游走的。”
“先吃饭,”香秀给他捧出来,低头去看桶,“今天抓了不少啊。”
“刚巧那是个田螺窝口,这才多了些,”水生用筷子搅了搅冒着热气的菜泡饭,米粒饱满。
他吃了一碗,又再盛一碗,出来时说:“满仓晚点跟着我下田去。”
“那我再多吃一碗,”满仓立即从凳子上跳将起来,迈进门槛去。
兄弟俩吃了两大碗,连锅底都铲干净了,稍坐一会儿,带上锄头下田去了。
等福妞剥完了笋,有要好的玩伴来找她,香秀就让她出去玩了。
自己把剥好的竹笋切了片,抖进锅里,再叠一层泡的长而光溜溜的黄豆,加点盐、糖和酱油一道煮熟煮透。
这样还不算好吃,要捞出来沥干,摊在竹匾里晾,晒的豆子暗黄,一层皱皮包拢着,笋从白生生变得褐色,干干巴巴的。
香秀挺喜欢吃,豆子有种硬中带软的感觉,笋丝很有咬劲,咸香可口。
此时还不到能吃的时候,她趁着还有些鞭笋,索性做了点腌笋来,这笋只比她手指略大些,腌着容易浸了味道。
她洗了个罐子倒扣在板上,将笋劈成两半,等全劈完,下锅加料煮熟,再压干水放凉,码进罐子里。
要吃就拿出来,切成小片,夹一些在碟子里,淋上一点糟油或是麻油,爽口得很。
这两样一忙活,她旁的都来不急做,眼瞅着天又渐黑,索性泡发了干菜先。
这时小桃进了院子来,她喊:“嫂子,在哪里忙活呢?”
香秀手里还有干菜沫,也顾不上洗,忙走出来,“咋了?”
小桃冲她招招手,香秀走过去,被她塞了两个煮熟的鸟蛋,正当她愣神时,小桃拉她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嫂子,采茶你去不去?”小桃手上剥着蛋壳,脸往香秀那凑,眼神询问。
香秀将鸟蛋搁在桌上,她问,“去哪采?”
“就下河的村子,那边不是有座茶园,就五更天去,见了日头回来,给十文钱,”小桃一口吃完了鸟蛋,拍拍手上的碎壳说。
香秀自然答应,小桃便笑起来,立马起身,“那嫂子明早我来寻你啊,叫我哥送我们一程。”
“小桃,你留在这吃,”香秀忙拉了她的手,“我烧顿干菜焖肉给你吃。”
小桃也爽快,“那我回家说声去。”
等她从家回来进门,福妞在院中领着小鸡走路,水生洗着沾满泥的鞋子,看了一眼便说:“你坐会儿,今天吃肉的日子正巧被你赶上了。”
“那是我有口福,”小桃拿了一碗油豆腐,稍稍挽了袖子进灶房去,“嫂子,我来给你打个下手。”
屋里弥漫着一股香气,香秀刚煸好了五花肉,煸的出油,放了干菜一同下去炒。连乌陈陈的干菜也染了油色,才上锅蒸,蒸足时候焖出来的肉软却不烂,干菜可口。
小桃等它等的口舌生津,好不容易蒸透了,端着一碗白米饭,夹了一块沾满干菜的五花肉,肥瘦相间。
皮糯糯的,而里层夹的瘦肉又很酥松,一口吃的满嘴流油。
“这比我在何四家吃酒时还要好,”小桃不吝啬赞美,这肉着实好吃。
水生嫌弃她,“那练练你的手艺,别再把好好的肉烧焦黑了。”
福妞不解地望向小桃,她有理有据地说:“炭才是焦黑的,肉不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