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义兄(126)
裴瑛摔在雪里,裴明绘去拉他,却也被裴瑛一同拉了下来。
兄妹二人仰头看着天上那一轮干净透亮的月亮,都笑了。
后来,他们一起堆了两个雪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兄妹。
裴明绘:“他们也是兄妹吗?”
裴瑛:“是啊,就像我们一样。”
裴明绘:“真好啊,他们永远站在一起。我真想让他们永远都站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可是雪一化,他们也就都消失了。”
裴瑛摸了摸裴明绘的头:“雪有落化,人有生死,此乃天命,不可违逆。”
裴明绘顿时沮丧了起来,她垂下头,很是惆怅。
裴瑛:“不要怕,至少他们永远在一起,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
太多太多了,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爱情故事,只有一点一滴普通却甜蜜的过往,一点点地浇灌着她的心田,让这小小的种子生了小小的芽,在她蒙昧不清里的心里深深地扎了根,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却再也不可能将它拔出了。
她一点一点地回忆着,咀嚼着过往的所有甜蜜与快乐,希冀着能够借此填补自己心底的空缺。
可是风太冷了,一吹,就将她方才填补的美好吹得摇摇欲坠。
都结束了。
她笑了起来。
挺好的,就这样,没有什么悲痛欲绝的生死别离,就这样,沉默地分别,就像一开始一样,两个人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但她想,她会永远记得他的,直到自己进了坟墓的那一刻,才会永远地不再去思念他。
这真是一段漫长的余生。
可一想到她再也不能见到他,她突然很想哭,她想对他说,对不起,她不是一个好妹妹。
可是,她张开有些干裂的嘴唇时,却又将这个想法摁了下去。
算了算了,他都明白的,说不说,结果都一样,何必让彼此都这么狼狈呢。
恍惚间,她惊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他说话的勇气。
真可悲啊。
她依旧笑着,只是这苦涩的笑意还没有维持多久,她的脑子有些发蒙,一阵阵冷意从骨髓里蔓延出来,她不想让他担心,便垂下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热气凝成迷蒙的水雾,幽幽地飘荡在她的眼前,迷惑了她的眼睛,阻挡她的视线。她停下呼吸,等待着雾气的消散,但是雾气却是久久不散,反而越积越重,像是从谷底蔓延出来的山岚一般,以至于天上的圆圆的一轮明月都成了大大的一个。
月亮原来这么大吗?
她心道。
滴答滴答……
粘稠的水滴声传来。
下雨了吗?
裴明绘正要伸手去接,天地骤然倒转,她好像是被呼啸而来的海浪卷走一般,身体失去了控制。
天变黑了。
裴明绘从马上跌了下来,摔倒在皑皑白雪里,口鼻里溢出了刺目的鲜血,鲜血透过她的衣裳,染红了身下冰冷的雪。
裴瑛也从马上跌了下来。
第59章 迷乱
盘古劈开混沌, 所以才有了天地,而裴明绘仿佛置身混度之中,没有天, 没有地,也没有空气, 她无时无刻都在窒息中,可偏偏又死不了,只能痛苦地煎熬着。
屋子外风雪再起,不断拍打着窗牖,又是一阵风,将窗牖吹了开来, 一时之间帷幔翻飞雪粒飞扬, 一双苍白的手将窗牖推了回去,关好。
裴瑛长久地扶在窗牖之上,垂着头,黑色发丝落下, 遮住他的神色。
过往那些如同冰雪一般的冷彻与果决已然消失不见, 那些在风雪战场之上的狠厉无情也都没有了踪迹, 他像是一个冰雪雕刻而成的雕塑,一动也不动。
他的身后,是年老的医者正悬脉于昏迷不醒的裴小姐腕上,老医者久久地蹙着眉, 又是良久,医者才收起了手。
看来,情况并不是很好。
“如何?”
眼见医者收了手, 裴瑛便立马走了过去,急切地询问她的病情。
医者的眉头依旧紧紧地蹙着, 裴瑛的心思立即绷成一条弦,手却微微颤抖着。
医者并没有立即说话,他沉默着,似乎在斟酌用词。
而慢悠悠过去的这些时间,让裴瑛心中的那根紧绷着的弦变得随时都有崩断的风险。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只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让他在死亡的威胁之下,仔细明白地说。
可是他还有一丝理智在,便不能做这些个疯魔的事。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待很可能重复的答案。
医者终于开了口,他字斟句酌,十分谨慎地说着:“裴大人,小姐身体里的毒,并非寻常的毒药,所有自不能用寻常的法子来解。”
这叫什么话!
裴瑛强行压制住内心涌动的狂躁与不安,尽量平和地说道:“直接说如何解。”
眼见裴瑛有了发怒的迹象,医者的额头也沁出了豆大的汗珠,终于在汗珠沿着下颌流下的时候,他将裴明绘的病因讲了出来。
可随着医者的话落毕,空气瞬间陷入了凝滞,裴瑛怔住了,他大张着眼睛,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地错愕,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本就心如明镜,这番话说得很是明白,只有这样,只有他,才可以救她。
多么可笑啊,就像丝线之上坠着千钧一般,千分巧妙,万分荒唐。
裴瑛像是被兜头浇了一大盆地冷水,从头冷到脚,又从脚麻到头,呼吸也只剩下艰难的一丝一线。
可是榻上她的痛苦呻吟又让他惊醒了。
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衣裳,裴瑛像是从冷水刚捞出一般,湿漉漉的,他的脸也是惨白的,被一侧橘黄色的烛火幽幽一照,几近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