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义兄(138)
外面大雨倾盆,地上是一片激扬的水花,潮湿的水汽被骤起的狂风带着扑面而来,将她浑身淋得湿透。
她却丝毫顾不得这些,赤足踩在雨水里,疯了一般向着府门外跑去
去兰陵!
她的心几乎不能思考,心里的目标催促着她奔跑。
她在雨里奔跑着,许多婢女与侍卫见状想要拦她,可是却被她灵活地躲了开来,她发了疯一般跑着,一路跑出了裴府,可是就在刚要踏出裴府的时候一把便为侍卫拦下,一手刀便将其击晕过去。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拼命伸着手,向着兰陵的方向。
——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裴明绘的眼睫沉沉地坠着,她仰躺在榻上,渐渐清醒过来。
外面小雨滴答滴答的声音,可她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哭声。
是谁在哭?
谁在哭?
裴明绘立即翻身下榻,一旁守护的聂妩立即搀住了她,才让她没有从榻上直接摔到地上。
裴明绘一回头,就发现在聂妩的眼圈都泛着红,未落下的泪尚缀在颊边。
“你哭什么?”
裴明绘的心瞬间吊了起来,隐约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她依旧不想相信。
聂妩的嘴唇嗫喏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你哭什么!”
裴明绘一把揪住聂妩的衣领。
聂妩却只是在哭,哭到最后是止不住的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在为谁哭?
裴明绘隐约间猜到了什么,可是她全然不会相信。
不会的,不会的。
裴明绘不断地在心里说着,可是她的胸口却还是掀起滔天的狂澜,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心防,她一把松开聂妩,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一定不会的。
裴明绘这么想着,可是她的身体却在颤抖着。
她甫一出门,映入眼帘的却是在微微细雨中飘扬的白幡,府中的每个人都披着麻带着孝,慢慢地穿梭在白幡之中。
谁死了?
裴明绘的脚步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谁死了会府中会有如此庄重的丧仪?
裴明绘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她想去找裴瑛,去问一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国丧……
或者是自己死了,自己的鬼魂飘在这里。
裴明绘慢慢踱步,穿过飘扬着的白幡丧幔,一步一步走向了大厅。
这里依旧有许多的人,他们披麻戴孝,或跪或立。
牛毛般的细雨落下,她的身上是一片黏腻的潮湿,可是她却浑然无觉,呆呆地站在这里,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谁死了?
人群转过头来,发现是裴府的小姐,人群如潮水受阻般分为两半,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这条通道的尽头,是一只黑漆棺材。
是谁死了?
裴明绘无助地四处环顾,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如此的哀伤,看向她的眼神,确实怜悯。
是谁死了?
裴明绘想要询问,可是他们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答案,而她只要稍稍触碰,就会知晓那个残酷的真相。
为什么要这样看她,为什么要怜悯她?
疼痛无声地侵蚀着她的血肉,她终于不能再否认事实,一瞬间,仿佛天地的重量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她的思绪变得支离破碎,再也无法拼凑在一起。
她的目光慢慢地挪向了那里。
她想走过去,可是刚刚迈出一只脚,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幸得一旁的婢女搀住了她,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婢女搀扶着她,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过去。
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短短的距离,她却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她的脸容是那样的苍白,眼睛朦胧着水光,却坚持着不肯落下来。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细小的雨丝落在她的脸上,慢慢地汇集着一条小小的溪流,代替她流下泪来。
她慢慢地走到棺木之前,费力地想要推开棺盖,却又被苏央摁住了。
裴明绘偏过头,看着苏央,用眼神无声地质问他,为什么阻止她。
苏央不忍看裴明绘如此哀戚的模样,偏过头去,嗓音沙哑:“别看了,小姐回去罢。”
“开棺。”
裴明绘的声音很微弱。
“小姐……”
苏央依旧死死摁着她的手。
“我说……”
裴明绘用尽力气,声音依旧微弱,但是却有着无可悔改的决绝。
“开棺!”
苏央终于不再阻拦她,缓缓往后走,退至一侧。
心脏潮水一般阵阵涌来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阵发昏,裴明绘忍住呼吸,将所有的哀痛都强行压下,拼尽力气将棺盖移开。
拼命忍耐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滑落,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裴府彻底乱作一团。
裴明绘仰躺在冰冷湿润的石砖之上,鲜红嫣然的血不住地从她的口中流出,她的眼睛最后一丝光彩彻底寂灭,并渐渐涣散起来,可是她一想到躺在棺椁里他的模样,却又再次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她怎么样都站不起来,浑身的筋骨似乎也被那一场杀害他的大火一同烧了个干净。
周围的人不忍再看,纷纷偏过头去,立在一旁的苏央本想扶她,伸出手却,却又默默地收了回来,退到一侧去。
她苍白到几无血色的手分外艰难地攀住棺材的边缘,停顿等待了许久方才积蓄了站起来的力气。
裴明绘艰难地攀住棺木边缘,当目光再次触及他的尸骨之时,她的整个人却仿佛浸在冰冷的雪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