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令(163)
“不行!”竟无从反驳,他拥紧怀中的人,怕她立时消失似的。他沉下声音来命令她:“你吓坏了,不许说胡话,睡觉。”
苏倾将眼泪忍了回去,没有说话,怕他听出她的哽咽。
温容却不安更甚,又开了口:“你已经是我未过门的王后,我们已经这样亲近过,你不能离开我,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这话好像在对自己说。
苏倾被他的手臂箍得生疼,却忍着没有发声,只是以同样的力量抱紧他。她很清楚,他们的血肉已经长在了一起,要是分开只有切自己的一半给他,那该有多疼呢?
不知过了多久,温容终于冷静下来,低头问她:“阿倾,你在怕什么?”他的声音依旧隐忍着痛苦,“你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她会这样,绝不止因为唐芙而已。
“我害怕……”苏倾害怕的东西很多,她头痛地想着,讲出那个噩梦的下半截,那个循环的故事。
听见她讲述,温容微微松了口气。这些事他亲身体会,自然比她考量得要早得多,也全得多。他不会容许兄弟相残的事再次发生在自己与她的儿子的身上。他安抚道:“放心,我已经有法子解决此事,你可以信我。”
他要苏倾当唯一的皇后,那个唐芙,即便娶进门,他也绝不会给她留子嗣。
这其实并未解决苏倾的全部问题,却也让她的孤独感消减了些。就像那时候她以为他没有为她王后之位考虑,可他其实早已布置好一切,他总是这样的。
想起从前,苏倾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如梦初醒般想,那时候她是如何想要得到他,后来他又如何真心待她,这样一程程走下来,他已经牢牢将她握在掌心,她真的以为自己还有后退的余地么?在这段感情中,她终究是卑微懦弱的那一个,飞蛾扑火也肯,委曲求全也肯。只要他一句话,她就怎么也逃不了了。
“阿倾,不要离开我。”温容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轻易就说出那句禁锢她的魔咒,“你是我此生唯一不愿放开的人。”
那么苍茫未来我便陪你去赴,不问是福是劫。
苏倾苦笑了一下,点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她抬头吻了吻他嘴唇,低低一句:“我怎么舍得。”
温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心中却仍旧有某种东西无法平息。但这时候也来不及细想,两人都如同劫后余生一般,失却了所有力气与激情,只余淡淡温情促使着他们断续浅吻,交颈缠绵间,脑海中却都闪过一个念头——
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九十六章 歌清悲,情声两尽莫相违(3)
第二天,温容走得很早,苏倾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大概是要提早赶回军营又不想打扰她睡眠,便自己轻手轻脚地起床出了门。
苏倾看着身旁冰冷的位置,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
他的陪伴没能给她带来什么好转,反而让她更加疲惫。苏倾觉得他们之间真的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没想到才短短不到半月,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她想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感情本来也不是多牢固,就像从前,他可以在以为她喜欢司徒瑾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她抛弃,这种事实在难保不再发生一次。
苏倾很清楚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可是他?她不敢说。或者说从来没有妄想过更多,他对她好,为她做这做那,哪怕只有一点点,她都满足得不得了,觉得这像是上天的恩赐——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这样优秀的男人。
她从小没有家人,在孤儿院里长大,所有的东西都得靠自己争取,这使她心底极度缺乏安全感。现在不愿承认的自卑被那个神袛一样的女人激发起来,让她不得不患得患失,不得不去将从前用最刻薄的思维再回想一遍,他喜欢她是肯定的,可她对他到底有多重要?他对她很好,是因为他有那个能力;他尊重她,是因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而她愿意为他舍命孤身去会楚小凤,他肯为她舍弃什么?
总是告诫自己不要贪心,他现在这样对她已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可是这一辈子,她都要在“不贪心”中度过?一生这么长,她还要妥协多少次呢?
这种事越想就越不敢想。她开始慌了,甚至真的和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害怕起“失宠”这个词来。
这些日子,他们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对唐芙的议论。这个女人简直完美,她有所有女人都向往的一切,所有的人都说她与温容天生一对,她害怕他的心真的倾斜于她,就算现在不会,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也不会?当年温仪之与陆兮青梅竹马的情意,他甚至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她的,可最终也还不是逃不过一个李秋痕。
这样精神恍惚又是半日。司徒瑾终于忍无可忍,在她倚着桌子出神的时候狠狠地握着她的肩膀晃了一通:“苏倾,苏倾,你给我醒醒!”
“我没有睡着。”苏倾拂掉他的手,有气无力地答了这么一句。
“你没有睡着,是中邪了吧!”司徒瑾气哼哼的,眉头拧成一团,“你还要消沉多久?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变得要让我不认识了!”从前那个爱说爱笑爱使坏的苏倾呢?她现在变得像个迟暮的老人,让他着实不痛快——他宁愿她继续像从前一样欺负他取笑他,也不愿意她变成这个样子!
闻言,苏倾无力地撇了撇唇角:“我知道……”她抬眼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想要笑一下却终究失败了,只能捏狠狠捏了自己眉心,道,“可是我没办法控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