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令(172)
闻言,温容深深蹙起了眉头。她竟觉得他真对唐芙有意?什么时候他们的默契与信任已经被消泯得彻彻底底,难道非得要他将心都掏给她看,她才会知道他对她用情多少?
“阿倾,”他朝她走过去,被她陌生的眼神看得烦躁,终于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转向唐芙:“将军先退下罢。”
唐芙不慌不忙地站起,整理着衣袖走过来,停在两人身旁,冷冷道:“我唐芙驰骋沙场十几年,只被敌军大将伤过,还从来未在一个黄毛丫头的剑下流过血,郡王的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么?”
苏倾觉得整个身子都冷透了,全身的伤都疼得让人发疯。她转过头,冷笑:“你还想怎么样?”
温容看着她陌生的样子,一言不发。她真的变了,明明站得这样近,可她再也难理解他。
唐芙也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挑眉不语,脸上尽是嘲讽。
“你滚。”那天下午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她脑海中,苏倾再也忍受不了屈辱的感觉,手指指向门口。
“阿倾,”温容却低低唤了一声,道,“不要再任性了。”
苏倾愣住了,好像被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他在维护她。他站在她那边。
她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半晌,突然笑起来。什么生死与共,什么山盟海誓,在权力与美色之前,一文不值。唐芙说得对,她争不过她,就算她使尽浑身解数也终究挽回不了他的心,更不能扳转命运。可是这能怪谁?终归是她将自己的全部都放在了一个不该给的人手里,才会一败涂地。
他从来就知道她根本不想与她相容,想要对她下手,可他已经不在乎了,甚至已经默许了她的取而代之。原来唐芙上次来,试探的不是自己,是他。
“我错了。”苏倾笑起来。
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有些东西明明不属于自己,却遍体鳞伤也不知道放手,包着糖衣的毒也去尝,门庭光鲜的地狱也去闯。就为了这样一个人?她原本以为遇上他是她的幸运,却未曾料到当她毫无保留地迎向他,换来的却是锋利无比的刀子。终究是她自己瞎了眼呵。
她还想要他保护她?简直滑稽。
这边唐芙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了一声,走了出去。军帐中只余他们两人对视。
温容看着她笑,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肩膀,敛起眉,哀求一般:“阿倾,你究竟怎么了,你告诉我。”自从那日开始,什么都不一样了,她开始反复无常,却不肯说为什么。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远。
“别碰我。”这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她独特得令人捉摸不透,似乎无论他如何接近,她亦可以随时抽身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去。
“是因为我为她上药你不开心?你伤她在手臂,她来找我帮忙,我没有办法。”温容只有猜测着,试图将这份冷漠打破。从一开始他就希望她向他发火,说出一切让她改变的理由,可是她从未给过他这种机会。
苏倾觉得可笑。他还试图掩饰,试图让她像个傻子一样接受他残余的一点点感情。她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声音冰冷:“宁愿伤害我也不愿放开我,温容,你就这样糟蹋我对你的感情。你好自私。”
温容怔住了。他费尽心思想要给她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她不屑一顾。她宁愿他放开她。
“为什么?”良久,他才艰涩说出这样一句。
“你问我为什么,不妨问问你自己。”苏倾挣开了他握住她肩膀的手,声音冷得让她自己都害怕,“记得那时候你告诉我你以为我跟司徒瑾是一对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么?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如果总归要和人分享,我宁愿嫁给他。”
他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她的口中。但是确实如此罢,司徒瑾可以轻易给尹袖庇佑,可他却无能到要依靠唐芙的投靠才能许她安稳的未来。他比不上他。温容愣愣地看着她,狼狈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直都以为他光鲜厉害,可是现在她终于将他的肮脏与无能尽收眼底,她失望了。
“我的确自私,苏倾,无论如何,此生你只能嫁给我。”他直视着她,声音冷得自己也认不出。
却猛然间看见寒光一闪,宝剑出鞘。
他教她用剑的时候,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将剑刃对准他。
“离我远点。”也不知道是心中的凄楚还是身上的疼痛,让她快要疯掉。她真想杀了他。
温容怔了怔,随即脸色竟缓和下来,唇角牵起一抹笑。他眼底的光渐而灭了,就那样冷冰冰地望着她,缓缓朝她走去。
他用身子抵住剑尖,她不动,他就再近一寸。
苏倾猛地收回了剑,后退几步险些跌倒。而温容转过身去,几乎笑出了声。
他与她击败她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也确实好笑。她下不了手。即便他要她死,她也没法去伤害他。他们甚至连她反击的力量都剥夺了。
苏倾终于还是将剑收了回去。
“温容,你赢了。”
说完这句,她再也撑不下去,转身踉跄向外——不掉眼泪。离开他。
不知过了多久,温容终于转过身来。他脸色苍白。
在你拔剑那一刻,我已经输了。
第一百零二章 半世前尘,一笔勾销(3)
苏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军营,怎么上的马车,又是怎么回的客栈。总之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所有感官都失去了知觉,脑子里只有他最后转身坚决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