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胤奚眉结成川,小心翼翼地逡视谢澜安胸前。
他腰带还散乱着,一片白生生的胸膛就在谢澜安眼前晃,谢澜安抬手挡了挡余光, 轻啧:“往哪看呢?”
她习惯于人前人后都泰然不乱,孩童时代尚不会向人撒娇诉苦, 何况是这个百年逆旅过客的谢澜安, 早已不天真了。
可她低估了随父亲学过杂症的羊肠巷郎君的敏锐。
虽然对妇症不是完全通晓, 但联想到女郎儿时的事, 胤奚眼里闪出细微的水光。
“问你, 是不是疼?”
那是一种低缓又威重的口吻,甚至隐隐有些生气。谢澜安惊奇地挑起眉,胤奚放稳烛台,跪在脚踏上, 按着她在枕上躺好,挽起袖子说:“这样不行,得揉开。”
“你敢。”谢澜安不肯受他摆弄,神色忽然冷峻几分,“出去!”
她可以容许一些闺房中的玩闹,却不容任何人窥伺她脆弱的一面。
可她面对的是胤衰奴,这个从来不怕在谢澜安面前流露软弱的人,定定望着女郎,把另一只膝盖也压了下去。他腮骨微棱起,眉心不得舒:
“我不通医术,但住在西城听着家常里短长大,也知这事对女子来说可大可小。女郎如果不想叫医婆看,我便先为女郎揉一揉……我不碰女郎也行,请女郎即刻延医,不能挺着。”
他的眼晴不染情欲,仿佛净薄的琉璃,一碰就要碎了。
谢澜安要说的话噎住。
就在分神的空息,一双温热的手掌已经轻轻覆在她胸上。
像两片带着体温的羽毛。
谢澜安呼吸微窒,盯着那张泫然的脸,迟疑了一瞬,抿着唇把脸转向里边。
胤奚脸上没有轻佻之色,他用掌心渥着她,却像渥着两块冷硬的石头。他难过地低下眼睫。
掌根由轻至重,打着圈慢慢按揉,胤奚想通过谢澜安的神色分辨她疼不疼,好调整手法。
可女郎这个人,得几分快意,面上也是淡淡的,受再深的伤,也不会显露出来。
胤奚便哄着说:“有什么感觉和我说啊。”
谢澜安哪里睬他。她撇着头,云鬓下流畅的颈线像墨间一尺雪,她尽力忽略身体上奇怪的触感,忽然想起之前外祖母揶揄她的一句话。
——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吧?
办法是有的……可他的手就像他的唇,宛如精致的上好细瓷,含着锻造时千回百转的胶着,总有能耐让她舒服。
于是最初因担心为色所迷而生的抗拒,在这块黏牙糖锲而不舍的纠缠下,往往变成了一种享受。
谢澜安回瞥那双十指灵巧的手。
一不留神又被他得寸进尺了,之前明明只是亲一亲,眼下都心安理得地上手了。
过了半晌家主大人才出声:“你把衣服系好。”
“这个时候,女郎就别想那事了。”回应她的是胤奚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完,胤奚想了下,还是俯身在女郎唇上轻轻一啄。
他一直按揉了两刻钟,直至谢澜安的额角微微浸汗。酸疼的滋味过后,谢澜安感觉胸乳前所未有的松畅,仿佛真的不大疼了。
哪知次日用过朝食,谢澜安的小腹冷不丁绞痛起来,顷刻疼得脸色煞白。
束梦被吓得六神无主,惊动了谢晏冬,这医妇是不请也得请了。
胤奚同住在一个院里,听着动静立刻沿抄手廊赶至上房,宽袍荡起一阵风,“女郎哪里不舒服?”
唇上没多少血色的谢澜安倚案而坐,眉心虽然蹙着,却无萎靡之态。
她正将手腕向前搭在脉枕上,为她诊脉的是谢晏冬惯用的一名带下医。
谢晏冬见胤郎君就这样进来了,意外地看看侄女。谢澜安瞥一眼胤奚,也没撵人。
胤奚怀疑是他昨晚按伤了哪处经脉,紧紧盯着听脉的医妇,脸色比谢澜安还难看。
只见医妇诊完左手,又换手,才要开口说话,看见屋里还有一位年轻郎君,沉吟地看向家主:“事关闺阁之症,这位郎君……是否回避?”
胤奚的眉头从进来就没松开过,闻声向医妇揖了礼,想问什么,复回睇谢澜安一眼,又有些犹豫。
谢澜安逸逸地坐在那,行若无事地说:“昨夕我胸间硬痛,便着人按跷,这月事痛可与此有关吗?”
这里没有旁人,她的身子都这样了,没必要讳疾忌医。
只是说完,耳根还是微微发红。
“原来如此。”医妇听后颔首,“家君的这次月事来得凶,确与按跷活血有关。不过依仆看,这却是好事,家君的胞宫血机不畅,这是源于少时压抑身体发育的缘故,恕仆造次,请问家君这些年,是否每次来葵水前,前胸都胀痛不已,小腹还伴随着冰寒坠痛之感?”
谢晏冬听着又是“胞宫”又是“葵水”的,哪怕她为人再豁达,见胤奚这个大男人在场也有些别扭。
正欲屏退左右,听见医妇的下句话,谢晏冬陡然皱起眉,看向谢澜安。
谢澜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是每次都痛,但她习惯了,只不过以前都没这次厉害。
“含灵!”谢晏冬一片心疼自责,“你怎么从来不说呢?”
她稍微一想,便明白这是阮碧罗当年造下的孽。也怪她忽略了,回京时只见换回女装的含灵英姿荦落,神闲气定,平日里也从无不适的时候,便一直没往这上面想过。
胤奚蜷住手指。
“可有调养的方子?”谢晏冬急声问女医,“至少别让她疼呀。”
“姑母别急。”谢澜安轻声安抚。
“娘子别急,”医妇说,“为家君推拿的人手法是在行的,气机一开,湿寒皆下,所以仆说不是坏事。家君不用担心,待仆开方,先止痛,再治滞淤之症,平日再佐以按摩,少则期年,多则两三年,便能将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