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南飞(65)
兰芝仍如雕塑般跪着,她只觉得膝盖隐隐地在麻木和疼痛,她望着对面府衙墙壁石缝间被太阳洒蔫的一簇枯草,惴惴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这会儿,刘兰生气冲冲地冲进自家客厅堂,一见刘母,便气急败坏地叫道:“哎呀,真是气死我,脸都丢尽了!”
刘母迷惑地地望着刘兰生。
“兰芝竟跪在府衙门口替焦仲卿喊起冤来,成什么体统啊?啊?”刘兰生指着外面道。
“啊?”刘母吃了一惊。
“哎呀呀,这成什么话?还嫌丢人现眼不够啊?”
“啊哟,这可让兰芝吃苦呐!”刘母眼圈一红,浑浊的泪水猛溢出来。
“吃苦?活该!”
“她怎么受得了这个委屈!”
“自作自受!”
刘母听到儿子这样寡情的话,突然对刘兰生怒吼道:“都是你造成的,不是你,兰芝哪会受这么大委屈?”
“我?哎哎,娘,怎么怪起我来?是我让她向高主簿悔婚?是我让她到府衙里喊冤?这冬服的生意做成做不成就糟在她手里呢,我还委屈不过来呢!”刘兰生指着自己鼻子,脸红脖子粗地说。
“这骗婚的把戏不是你和高主簿合演的?整个事儿你都清楚,你要是去府衙里替兰芝澄清一下,何至于兰芝到府衙里跪着喊冤呢?”刘母痛哭流涕地越说越生气。
“说来说去,怎么又绕到我头上?”刘兰生说。
刘母不再多说,赶紧到厨房给兰芝做了点吃的让钱氏带给兰芝。
这时候,兰芝仍跪着府衙门口,双目直视着府衙里面,她要用这无声的反抗控诉高炳臣的罪恶。
太阳已偏西了,兰芝的身影也被映得很长,围观的人已渐散去。
这时,钱氏匆匆走过来,从沙罐里盛着饭递给兰芝,心疼地说:“妹妹,你起来吃一点吧!”
兰芝不吭声。
“你在这里跪着不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了,不吃一点哪撑得住?”钱氏说。
兰芝仍不吭声。
“你不吃,我心痛啊!”钱氏伤心地看着面容憔悴的兰芝,哽咽道。
夜色如一块巨大的帷幕一样垂落下来,府衙门口挂着“府“字的灯笼已亮了起来,如同两只狞狞的眼睛,冷嗖地地盯着跪在门前的兰芝。
兰芝用舌头舐了舐干裂的嘴唇,一脸倦色,她直了直身子,勉强支撑着。
这时,焦母和提着饭篮的香草、赵子陵匆匆走来。
“兰芝姐,我和娘送饭来了。”香草说。
“伯母!”兰芝微微动了动身子。
“闺女,让你受苦了!”焦母感动地说。
“仲卿是为我坐牢的,我在这里受苦救他也是应该的。他不出来一天,我就在这里跪一天,哪怕跪死在这里也要救出他来。”兰芝动情地望着焦母说。
焦母难过的点点头。
突然,兰芝身子一晃,眼前一黑,向地面瘫倒下去,恍惚中,只有凄厉的声音唤着兰芝的名字,震耳欲聋,遮掩了一切的喧哗,所有的人都在这轰鸣中隐身而去,只有仲卿的身影如一道耀眼的光环,飘然而立……
喊着:“兰芝,兰芝!”焦母大惊,慌忙扶住兰芝。
香草赶忙围过去,惊慌地叫着兰芝。
“快给兰芝喂水!”赵子陵赶忙说。
孙少吏和朱仪从门里出来,孙少吏见兰芝昏倒在地,大吃一惊,他想走过去,但耐于朱仪在旁,又停住了脚步。
“跪吧,能告出个什么名堂?告到天边,我看她也告不赢!”朱仪从兰芝身旁走过,冷冷地瞥了兰芝一眼。
孙少吏不满地看了朱仪一眼,又侧头怜惜、同情地看了看兰芝他们,暗暗思忖起来,他的眼睛骤然一亮,一个念头闪了闪,忙兴奋地朝郑老扳的绢锦店走去。
郑掌柜正在打烊,一眼见孙少吏匆匆走过来,有些意外地,忙招呼道:“哎?孙少吏,稀客稀客!”
“快去劝劝兰芝吧!”孙少吏急迫地说。
“兰芝还在跪着?我都劝过几次了,我这就去。”郑掌柜吃惊地看着孙少吏,接着又迷惑地问道:“哎哎,她不是和主簿大人马上要成亲了吗?”
“那是高主簿骗她允婚的。”
“怪不得啦!我说高主簿这样三两天就上春仙楼的人,真是猪狗不如啊!兰芝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姑娘,怎么会做他的老婆呢?”
“哎哎,可别说是我说的!”孙少吏小心盯嘱道。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郑掌柜连忙应道。
“快去吧!”孙少吏焦急地催促说。
郑掌柜正要离去,孙少吏又叫住郑掌柜,说:“慢,郑掌柜,告诉兰芝,太守不在府衙里,到下面巡视去了,要救焦仲卿,这禀状非得直接交到太守大人手里不可!”
郑掌柜应着,匆匆向府衙门口这边走来。
孙少吏望了望匆匆走去的郑掌柜,如释负重地舒了口气。
这会儿,焦母和香草正扶着兰芝,给她喂水,兰芝微微睁开了眼睛。
郑掌柜急匆匆地过来,小声道:“兰芝,别在这跪了,太守大人根本不在府衙里!”
“那在哪儿?”香草看着郑掌柜,急迫地问道。
次日天刚放亮,兰芝就在太守要经过的一座拱桥旁边等候。兰芝惶惶不安地看着日头,焦虑地等着太守从这里经过,兰芝苦等了几个时辰后,忽然,远远看见几个差人从那边走来,一台四乘的大轿从桥的另一端缓缓上桥,又缓缓下来。
兰芝急忙在桥前跪着,挡住了太守的去路。
“什么人大胆在前拦轿。”差人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