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来(183)+番外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褚新霁换了套正装, 回集团开了年底的最后一场会议, 赵檐今日不在,少了最得力的助力, 也需多耗费不少精力。
回到湖心馆。
他随手将驼色大衣搭于架子上, 长腿迈动,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远处的湖心岛景色。入了冬,干枯的积叶很早就被物业清干净, 尽管枝干上张灯结彩, 放眼望去,依旧难掩冷灰色调的萧条孤寂。
赵檐的这通电话终于打来,言简意赅地汇报:“林小姐丢失的机械硬盘已经送到她手里了, 由她本人亲自签收, 等她一发布证据澄清, 热搜就会紧跟而上。”
胃部传来的烧灼痛感持续侵蚀,男人却只是眉梢轻皱, 落拓身影倒影在落地窗前,筋络分明的手掌解开马甲的两颗纽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嗯。”
闻言,赵檐会意,继续道:“先前传播不实言论的营销号和数据高的博主,也已发出警告并联系。”
这场抄袭风波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褚新霁勉强忍住了痛意,在沙发上坐下,对赵檐道:“辛苦你了,年后你写一份提薪申请给人力部,我过段时间会亲自批复。”
赵檐的薪资并不低,正是因为褚新霁的知遇之恩,才得以从居无定所的北漂,到如今全家都落地京市定居,孩子也在教育资源优渥的小学受教育。听到提薪的消息,赵檐更多的是感恩。
跟在褚新霁身边这么多年,赵檐将老板的顾虑都看在眼里,忍不住迟疑道:“褚总,您为沈小姐做这些,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感动,您或许应该再尝试……”
一室寂静。
褚新霁睁开眼,疲惫地揉着眉心,“赵檐,我不希望她活在对我的歉疚里。”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只能选择尊重。”
赵檐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为两个人的事情揪心,却也不好再僭越,挂断电话前,对他道:“先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夜幕降临,室内的光线逐渐趋于黑暗,仅有外头悬挂着的火红灯笼洒进来的微弱光芒,男人仰靠在沙发上,西服马甲包裹着挺拔落拓的身形,只是纽扣散开两颗,袖箍也随意置于地面。
电话结束后,新年快乐的祝福像是与他无关,将他困在这座犹如深海一样的囚笼。
他慢慢搁下了手机,不再抱有期望。到底还是又被她骗了一次,褚新霁单手扯松领带,将衬衣下摆也拽出来,劲瘦分明的腰腹因他略显粗暴的动作,而迸发出张力强劲的线条。
本以为这一次,他会暴怒,会怒气冲冲地前去抓人,将她抱在怀里,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哪怕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人,也要和她纠缠到死。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
平静到让人遍体生寒。
二十九年来,他从未质疑过自己,哪怕全世界都认为如此。可是现在,他开始不确定,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开始摇摆,所谓坚固城墙也隐有倒塌的迹象。
他在黑暗中喘息良久,脖颈泛起道道青筋,喉结滚动,犹如沉默的刀锋影子。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额间的汗珠凝聚滴落,他蓦然睁开黑沉的双眸,将岛台上的安眠药握在手心。臂膀抖动地厉害,白色药片洒落一地,在月白瓷砖上滚动。
一切都凌乱地像是失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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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灼在来的路上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这个时点物业值班的工作人员很好,登记车牌花了好些时间。
所幸还保留着她录入的指纹和脸部信息,没怎么被卡,指纹锁解开,铺面而来的是清冽的腊梅香气。很淡,也有些晦涩,像是腊梅花瓣干枯后的味道。
房间里漆黑一片。地暖也没开,屋内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沈月灼打开玄关处的鞋柜灯,试探性地唤道:“霁哥?”
视线慢慢在客厅里搜寻,依旧空荡安静地过分。铺在沙发上的软垫被堆出褶皱,袖箍断了半截,难以想象用了多大的蛮劲。
她的心脏倏地揪紧,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男人仰躺在墙边的身影。锋挺的眉骨紧锁,长腿半支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膝骨之上,明明是一袭西装,却松垮错落地挂在身上,连衬衣的衣摆都拧揉成结。
深凹纵横的腰腹肌大片暴露在空气中,他却像是察觉不到凉意,双眸紧阖,薄厉如刀削般的俊颜浮出隐忍的痛苦,仿佛历经过漫无止境的摧残。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时刻,印象中他永远犹如屹立不倒的一座巍峨高山,与再强劲的敌人周旋,也能稳操胜券,直到今日撞破了坚硬外壳下腐朽的一面。
沈月灼刚止住的眼泪犹如决堤般滚落,仓惶的目光看到地上的那瓶佐匹克隆,颤抖着扑了上去,摇晃着他的身体,“霁哥,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打120。”
“可能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对,表情很痛苦……不清楚多长时间了,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早……”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断续的抽泣声,沈月灼咬紧下唇,努力遏制住情绪,同急救电话里的医生描述情况。
在她颤着嗓音擦眼泪时,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握住,熟悉的嗓音泛着被反复折磨过后的薄哑,“怎么哭了?”
沈月灼脑中传来一片嗡鸣,讷讷地转头看向他。
漆如深潭般的眸子溢出心疼,他捧住她的脸,额间与她轻轻相碰,亲昵的姿态传递着彼此的交缠的温度。
——他在安抚她。哄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沈月灼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纤瘦的双肩轻颤,无法抑制地哽咽着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