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能忍的人,都是苦孩子。”涂芩侧过来,隔着被子像拍孩子一样拍了拍谢斋舲的肩。
动作很轻,她或许只是想安慰他一下。
但是谢斋舲却感觉自己的鼻子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酸楚从鼻根一路蔓延到眼睛,他猝不及防的闭上眼,想把这从五岁开始就再也没有感受过的陌生感觉压下去。
但是闭上眼,情绪反而更加翻涌,他手在被子里蜷成拳,用尽力气压下了喉咙里溢出来的那一声呜咽。
又是一道闪电,恰到好处地闪过窗户,屋里本来就一直在忽明忽暗的灯泡在这一声炸雷后滋啦一声,灭了。
涂芩呀了一声,似乎想要站起来去看看电闸。
谢斋舲黑暗中精准地拽住了涂芩的手腕,没动。
涂芩被他这个动作吓着,也没敢动。
他知道自己握得有些用力,也知道自己在灯灭前的那个瞬间,情绪是失控的。
“我去看。”他哑着嗓子坐直身,摸索着拿到了手机,点开了闪光灯。
“算了,我记得电闸在外头那间屋子里。”涂芩确实被他吓着了,却不是因为他握得太用力,而是因为他的手心。
倒不是特别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黑,触感变得明显,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干燥的手掌和掌心的薄茧,还有有一点点微颤的指尖。
气氛像是夏季黏腻的雨丝,潮湿还带着一点点燥热。
“反正……”涂芩在黑暗中舔舔唇,“等雨小了就走了,没必要再出去淋一趟。”
谢斋舲站在那里站了一会,嗯了一声,把手机闪光灯灭了,靠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涂芩不明显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想要把那种明显的异性的触感揉掉。
谢斋舲鼻根的酸楚还没有完全压下去,闭着眼睛靠着墙,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倒也不尴尬,外头的暴雨似乎还夹杂了冰雹,涂芩听到院子里铁桶发出来即将变形的匡匡声。
兵荒马乱的。
“打雷以后,会有蛇吗?”涂芩突然有了新话题。
这个话题她也很在意,她习惯晚饭后在路上走走,旁边都是田地和野草,再远一点就是山,她怕今天这惊天动地的雷把山里冬眠的蛇都吵醒。
会。
谢斋舲默默地。
而且夏天的时候水泥地会盘着一团团出来乘凉的蛇。
“不会,会撒药。”他回答,准备明天去县里买点驱蛇药。
“哦。”涂芩打了个哈欠。
“困了?”谢斋舲转头,眼睛适应了黑暗,能看到她的轮廓。
“有一点。”涂芩声音已经有些迷糊,“这里太暖和了。”
“睡会吧,雨停我叫你。”谢斋舲拍拍她的被子。
“聊天也行的。”涂芩咕哝一句。
“嗯。”谢斋舲应了一句,却也没有了下文。
涂芩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半梦半醒。
谢斋舲笑笑,靠回到墙上。
他其实也有点犯困。
这一瞬间的感觉很神奇,他能感觉到火炕的温度,能闻到身边人淡淡的白麝香味道,也能听到外面暴雨如注的雷雨声。
这一瞬间,五感都没有离地,眼里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鼻尖闻到的,全是真实的当下的东西。
他没有去想做陶,没有去想工作室,也没有去想那个孩子。
心底一片空白。
就是,和她一样,有一点犯困。
第41章 “两条都塌了。”……
雨在十二点多的时候就停了,可谢斋舲却没有叫醒涂芩。
他发现她睡相不怎么
样,一开始只是靠着墙,睡着以后就顺便靠在他肩膀上了,他心头的旖旎刚刚冒头,她就砸吧着嘴顺着他肩膀滑了下去。
然后,动作非常娴熟地在炕上翻了个一百八十度,躺平,一脚踹到了谢斋舲的腰上。
之后,她的脚就一直架在他腿上,偶尔抬起来试图踹他脸,都被他压了下去。
这似乎是认识涂芩以来,她身上唯一一个会让他皱眉头的习惯,可皱完就忍不住失笑。
他不知道她的心是怎么长的,有时候心大的孤男寡女一间房也能睡得那么熟,有时候又敏感的随时能感知到人的情绪。
睡梦里涂芩咕哝了一句,又想抬脚踹人。
谢斋舲也再次笑着把她脚摁下去。
他很贪恋这一刻。
所以,在雨彻底停了以后,他放任自己睡到四点,火炕的温度慢慢凉了,才揉了揉她的头:“起来了,雨停了。”
不能等天亮了一起出门。
虽然这里都是老弱病残,金奎金五也不是会到处乱说的人,但是毕竟不好。
涂芩迷迷糊糊地应,翻了个身继续睡。
谢斋舲又推了推她的肩:“起来了。”
涂芩的反应是直接一抬手,那姿势绝对是要打人。
谢斋舲又有点想笑了。
她的起床气真的不小。
“再不起来火炕要凉了。”他还是决定把她叫醒,“会感冒。”
“哦……”她嘴里应着,伸手在空气里扒拉了几下,终于睁开眼。
表情有些懵,第一眼先看了看窗外:“……好黑。”
“四点。”谢斋舲已经起身,睡了一晚上加上之前的衣服是半湿的状态,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看起来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