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披着浴袍出去。
“起来了。”他先一步出了屋,试了下大厅的开关,大厅灯是好的,半掩着门光线照进屋里,“回工作室洗个澡继续睡。”
涂芩眯着眼蓬着头抱着被子发了一分钟呆,才哼唧着起了身,跌跌撞撞的去拿晾在那里已经干掉的外套和披肩,收拾好出屋,看到谢斋舲坐在门槛上仰头看着外头的天。
涂芩就走过去一起仰头。
“……好黑。”连最起码的星星都没有。
“还得下雨。”谢斋舲起身,出屋,“不知道进村的路有没有塌方。”
“章姐明天就过来了。”涂芩跟在他身后,凌晨很冷,她看了一眼谢斋舲的短袖,把披肩递给他,“你披一下吧,我看着你的样子就觉得好冷。”
衣服皱的肚脐眼都出来了。
不过他腰线真的挺好看的,侧面看弧度惊人。
谢斋舲:“……”
他拉了拉T恤,没接披肩:“跑两步就到了,我先送你回去。”
T恤已经皱巴的顾头不顾尾,他扯了一下领子就直接拉到了肩膀。
涂芩又看到了他左边锁骨的线头纹身。
他左边手臂上的线头是纹在内侧的,不抬手臂就看不到,再加上细,视觉冲击没有锁骨那条来得大,今天再次看到锁骨上的这根打了一个结的线头,涂芩就多看了一眼。
谢斋舲低头看到她在看他锁骨,就也看了一眼。
“你这个……”涂芩指着那个线头,“是左边手臂到锁骨纹了一条线吗?”
为什么会选那么奇特的花纹。
“结绳记事。”谢斋舲指了指锁骨上的结,“我左边有伤疤,就绕着伤疤纹了一段数字。”
用结绳记事的方式。
涂芩:“记录受伤的日期?”
谢斋舲:“刻下被领养的日期。”
所以,是烙印,不是纪念。
涂芩就没有再问,谢斋舲也没有再说什么。
下了一场暴雨的山间凌晨起了晨雾,世界安静的仿佛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于是,谁都没有再开口。
只是聊胜于无的路灯下,两人在微凉潮湿的晨光里,身影交叠,脚步和谐。
***
涂芩溜回工作室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楼以后还在二楼窗户对院子里的谢斋舲挥挥手。
天还是很黑,她只看到谢斋舲也冲她挥了挥手,似乎还笑了一下。
应该是臆想的。
毕竟那个亮度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昨天一天心绪起伏了太多次,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情绪很饱满。
或者说,很新鲜。
今天这一整天忽上忽下的情绪让她确认了一件事,她是真的对谢斋舲动心了,不是那种模模糊糊的心动,这一次和之前的都不太一样。
这一次她和谢斋舲其实已经走得很近,她也下意识排斥过,可确实,没有到恶心想逃离的程度。
可能和谢斋舲的态度有关。
他的眼神和行为其实已经很明显,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他把自己放得太低,他说她可以每天问他一个问题,靠近的过于小心翼翼,以至于她的攻击性就小了很多。
而且,她有些难受。
她见过谢斋舲的优秀,也知道他那些优秀背后的故事。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健壮男人,被所谓的养育之恩禁锢得无法动弹。
他没有喜不喜欢,也不知道自己难不难受,只会在她很轻巧地说出苦孩子的时候,闭上眼睛咽下呜咽。
那天她在自家阳台上看到像缚地灵一样贴在银杏树下的谢斋舲,并不是她脑洞太大遐想的,那就是谢斋舲的真实状态。
他被困住了,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被逼到无路可退的时候,像昨天晚上一样,狠厉得像是要与这些人同归于尽。
所以难怪她会觉得他眼底什么都没有。
涂芩翻了个身,手里捏着玻璃瓶。
可能,她还有点愤怒。
涂芩又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
谢斋舲还是跟每天早上一样,七点不到就进了院子,刘阿姨想上楼叫她吃早饭,走到半路被谢斋舲拦了下来,涂芩只听到隐约的说话声,刘阿姨就下楼了。
估计是想让她多睡一会。
涂芩决定不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饼,穿好衣服下了楼。
金奎看到她眼睛就瞪圆了:“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涂芩面不改色:“我一直在房间啊。”
金奎:“不可能!打雷的时候我还上去找你让你记得关窗,敲了半天门。”
涂芩继续面不改色:“我不想关窗,所以没开门。”
金奎:“……”
他就这样自我消化了三十秒,嘟囔了一句:“果然写东西的人脑子都奇怪,那么大的雨也不关窗……”
涂芩:“……”
真……好骗。
坐在一旁吃早饭的谢斋舲低笑一声,和涂芩对上眼,笑着跟她点点头,说:“早。”
涂芩也笑着和他很自然地打招呼:“早。”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谢斋舲昨天晚上发的那一通火在他们眼里很常见,所以也没人提。
早饭吃的是包子小米粥,包子是之前包好冻在冰箱里的,刘阿姨拿了两笼刚出炉的放上桌,又拿了个小碟子里面放了两颗烧麦放在谢斋舲面前:“就剩两个了,这个你爱吃,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