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我想了很久,想建议您加个情节。”
邓惑很久没有这样频繁地说英语,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有力。
她把三组剧本都看了无数次,甚至因此能记住别组的很多台词。
这个电影里,有宏大,有渺小,有爱情,有亲情。
但还是缺了一点点东西。
“食物?”埃导明显有了兴趣:“请继续说,我在听。”
“中文里,有个词语叫‘烟火气’。我想,战乱里,食物是最可以串联起每个人命运的线索。”
邓惑把草稿本递给他看,上面甚至有她画好的十几幕分镜。
战争年代里,人们在竭力求生,不断设法获取着水和食物。
高官名流们依旧能参与醉生梦死的晚宴,享用着美酒与甜品。
战壕里的护士匆匆咽下干面包,防空洞的留学生们苦笑着铁锅里的疙瘩汤取暖。
食物在被交换,被传递,作为怜悯或爱意被不断表达。
虽然前面的镜头里也出现过一些食物,但还不够被凝结成一条线索。
邓惑直接画出了对应的转场画面,将她的想法清晰表达出来。
酒杯和餐盘仿佛是上帝的眼睛,见证着三对角色的迥异命运。
埃导看到最后,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Hester,这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点,谢谢你把它带给我。”
“你这么年轻,能想到这么有灵魂的创意,你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高的路要走。我祝福你。”
他们聊了很久,直到片场的人快要散完了,才终于笑着告别。
邓惑走回去时,看见纪惗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抱着大束的郁金香,身上披了条小毯子。
纪惗总是这样。
虽然有保姆车,也可以回酒店等她。
可他总觉得他错过了她好多年,每一刻如果能呆得更近一些,都是某种变相的弥补。
他有种幼稚的固执。
邓惑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
纪惗蓦地睁开眼,拉着她又亲一下,精神起来。
“还来得及,我们走。”
“有安排吗?现在?”
“嗯,现在!”
他们没有坐上保姆车,而是找朋友借了一辆跑车。
沿路都是陌生的风景,似乎是从取景地再一次开向了索恩河畔。
有高中生背着包在路边吃冰淇淋,也有韩国旅游团在观光拍照。
法国古城依旧繁华如油画一般,从路灯到橱窗都绽放着静谧的美。
邓惑一时间猜不出他要做什么。
“我先说好,”她小声说:“我虽然在学法语,现在去看电影可能还有点勉强。”
纪惗忍着笑意说:“不是去约会。”
邓惑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
她在陌生的环境里,忍不住靠得更近一些。
超跑停在教堂前,有华人神父等在不远处,像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邓惑诧异抬眸,看向教堂上的六棱花窗,以及哥特式的尖顶。
他们此刻就在里昂圣让首席大教堂前。
这座教堂起建于公元1180年,曾见证过亨利四世与玛丽·德·美第奇的婚典。
他停好车,许久后才开口。
“我想再次向你求婚。”
“从一开始,我就想正式一些,再认真一点。”
“惑惑,其实……我从未想过和你假戏真做。”
“实在没法演,”纪惗揉起脸,无奈得直笑:“一直都是真的。”
邓惑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
她牵起他,两人向教堂快步走去。
第53章 综艺
自弦乐声响起以后,邓惑就变得有些茫然。
她已经拍过很多电影了,甚至连结婚都已经结过一次。
可是这次不一样。
她是真的,他是真的,所以每一秒钟都变得滚烫。
神父在说着漫长的祝祷,纪惗的目光始终锁定着她一个人。
邓惑反而有些思绪分散,像在做不真实的白日梦。
我要结婚了。
她有些茫然地想。
我居然在和他相爱。
而且好像……已经很久了。
像是刚开始,又像是从未结束过。
整个仪式持续了接近二十分钟,台下仅坐着几个相熟的朋友。
可是直到离开教堂时,邓惑甚至不记得捧花是什么颜色。
她只记得,自己下意识想要记住每一个细节,但又好像灵魂一直漂浮着。
神父询问他们是否愿意生死与共时,她好像还在和他用目光接吻。
也正因如此,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告别亲友,再度回到跑车上时,车速变得很快。
晚风把金发吹得飞扬摇晃,邓惑回过神,发觉自己在转动着无名指的戒指。
她向他求婚的那一天,仅仅是例行公事。
“现在……”她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发觉纪惗在飙车。
跑车像是终于解开了全部禁忌,逆着黄昏的旷野疾驰而去。
再看纪惗,他仍是沉定平静的模样。
邓惑反而有些不确定。
也许他们要赶去下一个地方,还有别的安排。
“我们现在去……?”
他终于看向她,温和地说出她预想的那两个字。
她忍俊不禁。
往往在这种时候,纪惗骨子里深埋的一面才会尽数暴露。
凌厉强势,还带着不容反抗的控制感。
她甘之如饴。
新婚夜过后,拍摄进度进入最后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