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虽然庸俗肤浅,深处能让观者触动,笑中带泪,这才进一步促成了她的选择。
“演主角不一定是赢。”康杜认真起来:“你给我老康一个面子,把剧本给他看看,万一呢。”
“行。”
邓惑挂断电话,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又觉得侥幸。
还好那人跑路了。
费迢的戏她看过,说实话,演她前夫都次了点。
那奶油小生的五官动过好几次,对外嘴硬,说是只箍了下牙,十八年前在幼儿园就帅成流川枫。
虽然平面效果能有好些破圈神图,演起戏来就费劲,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线雕假体都在拖后腿。
剧能不能爆是人定的,不是平台定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快步走回正庭。
现场已恢复原样,方才那些人像是从未来过。
邓惑走向纪惗,语气平快。
“跟你说个事儿。”
纪惗还在端详戒指,见她这副模样,很慢地眨了一下眼。
不许你撤回求婚。
后悔也不行。
邓惑临场有点不好开口,感觉怎么说都有点功利。
她其实不是功利的人,她不希望他听了以后不舒服。
“我有个新婚礼物,你可以考虑一下。”
邓惑让助理取来剧本,把前因后果讲出。
不知怎么的,她说完以后,隐约觉得纪惗变放松了,刚才好像有点紧张。
他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紧张。
“我先看下剧本。”纪惗接过本子。
“本子其实挺出彩的,就怕你行程不方便,”邓惑垂眸道:“确实很突然,不好意思。”
助理阿土开口道:“今年下半年都没什么行程了。”
“老板他本来想搞个遗愿清单。”
邓惑扶额失笑。
来演戏正好,也省得虚度人生。
她又说:“还有个问题,你能演我的渣男前夫吗。”
纪惗:“也是个挑战。”
看了接近一个小时的剧本,青年认真答应。
康杜一听见这好消息,喜不自胜,当即说婚礼上咱得好好喝几杯。
两人的确投缘,就着剧本聊了很久。
邓惑在旁边静静地听,回忆她之后和纪惗的对手戏。
男二的戏份是狂妄又自傲的将军,面对和离书都只有一声冷笑,视为她一意叛离。
她很难把这个角色和纪惗联系起来,但觉得他会演好。
将军很有匪气,爱喝烈酒爱看美人。
他爱一个人就掏心掏肺,恨一个人能亲手捏碎喉咙。
整部电视剧里,他的人物弧光很完整。
得胜凯旋时,他醉邀天子,玩世不恭。
濒临灭门时,又哀惨到尘埃里,仿佛丧家犬。
邓惑思绪一跳,本来还在想两男一女的感情纠葛,重新反思女主的魅力在哪。
原著专注于苏男主,把前夫哥和新男主都写得血肉丰满。
女主除了漂亮聪慧之外,生活朴素简单,没什么记忆点。
纪惗笑着同导演道谢,挂断电话。
他本要说什么,看见她时安静下来。
邓惑在剧本旁专心写着标注。
她全神贯注时,有一种不自知的理性美。
此刻很像下雪的那一晚。
他在阶梯教室东边,听着特邀教授关于艺考的长篇大论,目光跨越十几个人,看她低着头专心写字。
少女的马尾垂在颈侧,偶尔一晃。
她沉浸其中,哪怕现场人声喧闹,手机铃声乱响。
照片里的人第一次变得真实。
少年时的纪惗大致看了一会儿,偏开了头。
他顺路过来听讲座,刚好看一眼棘手的竞争者。
不过如此。
今晚这一次,他们很近。
近到可以看见蝶翼般的长睫,蔷薇色的唇。
邓惑又写几笔,决定从朴素感着手,放大女主的坚韧。
这年头坚韧款的女主不吃香。
大家喜欢看轻松的人设,纤弱可爱小白兔,妩媚风情狐狸精。
但坚韧并不是苦大仇深的代名词。
它可以轻快又明亮,让旁观者目睹时不由自主地去喜欢。
角色这么素,也有独一无二的光。
她存心要把这块璞玉雕成激光镭射灯,最好照得全国人民大晚上睡不着觉。
邓惑抬起头,察觉到纪惗在等她。
“聊完了?”
“嗯。”纪惗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示意助理收好笔记,轻快答应。
青年引她穿过回廊,前往另一处庭宅。
“先前我也准备了新婚礼物。”
“这么客气?”
他拉开门,她看见了礼物。
邓惑发现自己其实也很有少女心。
比方说现在,她看着礼物半晌说不出话,心在暗地里砰砰开花。
这儿是观景喝茶的雅室,先前参观时邓惑见过一次,心道自己这么个懒得动笔的人,都被这氛围引得很想焚香练字。
木色十字玻璃窗分隔出长台矮阶。
长台之下老枫交错,圆石小径上苔藓嫩绿。
矮阶之上内室侘寂,杏花疏影里白沙如海。
现在多了一架木色三角钢琴,真钢琴。
亲妈当时图省钱给家里选了真钢琴,她意见不大,觉得选什么都行。
可是不将就的感觉,居然会这么好。
邓惑靠近细看,发现不是业界贯用的施坦威。
她还是像摸命运爱犬一样摸这台琴。
要是什么事物都有灵魂,这钢琴能被摸得原地狗叫几声摇尾巴。
纪惗轻抚琴身的鸢尾雕花,解释说:“意大利的C.BAER钢琴,这架来自1859年,法国皇室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