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246)
“一定要用?”他旋上小盒,问:“前夜我们那次,你出的水够了——”没说完就被谢明裳抬手猛锤。
前夜那次叫成功么?那叫侥幸。那夜她吃喝得七分醺然酒意,浑身软得像水……总不能要她次次喝醉??
谢明裳提笔飞快地写:【没香膏,没下次】
白纸黑字又杵去对面,在萧挽风的视野里猛晃。
萧挽风看得清楚,一颔首,应诺下来。
“可以。”
字纸扔去字篓里,他起身把香膏盒子放去新搬来的黄梨木架子大床头。
室内短暂安静下去。
谢明裳懒洋洋地蜷在软榻上,眼看人又走回榻边坐下,衣摆碰着她的小腿,她懒得动弹,两人便挤挤挨挨贴在一处。
墙角漏刻,午时末尾了。
进门时听他说,中午放幕僚们用饭,抽空来一趟晴风院。待了两刻钟还不走?今天这般有空?
“还有一刻钟。”萧挽风也在看漏刻。
“未时初外书房议事,马上走。再歇一歇。”
谢明裳斜睨他。
歇一歇?怎么个歇法?今天被毫无预兆抱坐起来的姿势,实在要命。
她提笔写:【用点吃食?】
萧挽风:“吃喝不急。想和你歇一歇。”
无人打扰的室内,两人抱在一处歇息。
意料之外的纵情仿佛平地起巨浪,却又中途戛然而止,浪潮退却需要时辰,余波远未消退,谁也不想动。
一个姿态散漫地躺着,一个慵懒地趴着。谢明裳是趴在胸膛上的那个,萧挽风任她压着。
人马上要去前院,她没动男人的发冠,改而抓他的手,懒洋洋地把玩手指头。
萧挽风今天没戴铁扳指。
但显然经常佩戴,以至于落下了痕迹。左手拇指虎口处,有经常佩戴铁扳指开弓磨出的一圈薄茧。
她想起顾沛胸口挂的黑黝黝的精铁环。那是铁甲军的信物。
朔州最勇壮的健儿被选入铁甲军当天,萧挽风会挨个发下一枚。
顾沛贴身携带的信物,她当然不好要来细看。但眼前这位不也有一枚?
好奇心升起,谢明裳抓起面前骨节分明的左手,来回抚摸左手拇指处的薄茧,明亮眼神示意:你的铁扳指呢?拿来看看?
含义明显,萧挽风很快明白过来。
精铁扳指?
“在唐彦真那处。”
他言简意赅地道:“谢郎那封突厥文书,事关重大。铁扳指做为信物,递交给老唐。他跟我多年,识得此物。”
谢明裳点点头。
想必是随身佩戴多年的旧物,并且和寻常铁甲军的信物形制稍微不同,身边的老部下容易辨识。
抚摸拇指虎口薄茧子的动作停下,改去继续摆弄他的手指头。
她这边不再提铁扳指,萧挽风却把话头扯回来。
“关于铁扳指的来历,想想看?”
谢明裳:?想什么?
她停下遮掩呵欠的动作,纳闷扭头,打量墙角的漏刻。
一刻钟马上过了,还闲话?不急着去书房议事么?
萧挽风看的不是漏刻,而是慵懒掩呵欠的谢明裳。盯一眼便挪开,目光转去别处。
白昼的光线下,他眸子浓黑锐利,有情绪翻涌。
她还是想不起。
为何大部分的记忆都恢复整合,却单单遗漏了当年雪山上那段?
十四岁的她,分明记得的。
记忆深处到底有什么东西,阻碍她全然想起过去?
……急不得。
既问起铁扳指,便只答铁扳指。
浓烈翻涌的情绪,很快被压制下去。
“不急。两句话而已,说完便走。”萧挽风道。
谢明裳没在意。趴在肩头,隔两层衣衫,正在反复抚摸他右肩胛处凸起的疤痕。
耳边听萧挽风平缓道:“还记不记得,你有两匹得意?”
谢明裳隐约记得,有这回事。
一匹得意正在王府马厩,她今天才好好地刷了一通。
之前还有一匹得意,似乎是黑马?她有印象。印象却又不大深刻,朦朦胧胧的,仿佛隔一道纱。
“你的第一匹得意,留在雪山上。”
“得意留下的四块马蹄铁,被我带下了山。”
萧挽风缓缓抚摸着怀中人柔软光滑的长发。
“我手里这枚精铁扳指,便是融了一块得意留下的马蹄铁,锻造而成。”
第98章 中秋夜,回来吃饭。……
马场操练,呼喝声阵阵,直穿过院墙,传进晴风院。
谢明裳坐在小凉亭里,四面竹帘都卷起,聚精会神地描画一匹黑马。
神气活现的马儿,马蹄飞溅起碎雪。
这世上马儿的轮廓大抵类似,勾勒到上半身时,她的手便停住,开始仔细勾勒马蹄,蘸墨细细涂抹。
萧挽风随身佩戴的精铁扳指,是以得意的马蹄铁制成。
得意的马蹄铁,又怎会被萧挽风带走的呢?
留在雪山上的那匹得意,她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了。
得意的大眼睛灰蒙蒙的,仿佛蒙上雾气,在她面前吐出最后一口气。
那似乎是冬天最冷的时候,呵出的白气瞬间成雾。
她抚摸着得意还温热的身体,滚热的泪滚出眼眶,不等落下雪地,便冻在脸颊上。
当时陪伴身侧的,除了不断哀鸣着的另一匹白马,还有谁?
细碎脚步声响起。鹿鸣送一盏蜜水进小凉亭,探过来打量:“这马儿画的真好,活灵活现的。嘴里嚼什么呢?干草?”